碧色雪

“妖。”女子低低地吐出了这个字，手腕一动，一把长剑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细长且通体透明，若非剑身受阳光折射而泛着光彩，根本无人能发现它的存在。
    猫儿几乎是在同时出现在了逸雪的前方，红镰握在了手中，第一次露出了受到极大的威胁才会出现的警惕神色。
    “猫儿……”逸雪试着拉住随时准备冲上前的猫儿，“不要硬拼更不要不逞强好么？”她知道她们逃不出司法上仙的视线，也知道她们根本没有胜算，但是她和猫儿，都想要活下去……
    “知道了。”猫儿双手紧握红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女子看。
    司法上仙看着逸雪，目光微微闪烁。又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妖……只可惜了……她压下思绪，手中的诛妖剑透出了纯白的光芒。
    猫儿挥舞着巨大的红镰冲了过去。
    “铛”的一声，白衣女子用剑隔开了红镰，“红镰猫妖。”她的声音极为冷淡，“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自不量力，但是我绝不许任何人对逸雪不利。”猫儿再度进攻。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但是，她一定要护逸雪平安。这个世界上，对她最最好的人，这份情，她要千倍百倍地偿还对方。
    红镰爆发出了耀眼的红光，一如流淌着的鲜血，似乎可以闻到红镰之上所沾染的血腥味，猫儿的眼梢慢慢地往上吊起，妖异而恐怖。
    白衣女子的诛妖剑发出了鸣叫声，她的目光清冷如月，孤傲似雪，手中的剑在她的仙力的作用下，隐约闪现了其形状。
    逸雪被如此强烈的杀气所震慑，不由握紧了算筹。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不安呢？
    “行云。”华莲柔声唤。倚窗而坐的绿眸男子转过头来，看向她。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华莲一咬牙，开了口，“为何你一直不到我的房中过夜？”
    “男女授受不亲。”他平平淡淡地道。
    “可是我们都已有了肌肤之亲……”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行云打断了她的话，“那夜是我的过错，我答应了你会好好照顾你，便定不会食言，你大可放心。”
    华莲的脸色阵白阵青，最终掩面而去。
    行云冷淡地转回头，看向了窗外。绿眸泛着冷光。方才见着逸雪和猫妖外出，他竟未见着她戴着碧玉簪，那头漆黑的长发一如初见时用一根素色的丝带系着，朴素而柔美。
    逸雪……怕是连他送她簪子的事也忘了，那么即使再怎么拖延，很快，她也会将他一并忘却罢……
    “那是什么？好美。”踏足人间的第一天，第一刻，逸雪看见的，是大片大片的金菊，娇柔的，绚丽的，在血红色的夕阳映衬下，染上了薄薄的红光。风拂过，花海渐次起了波浪，发出了“沙沙”的轻响，那一刻，世界宁静如洪荒初开，天地间只剩下这温柔的轻响声。
    “是菊。”行云也未曾想过会见到如此壮丽的花海，过了片刻才回答，又问，“要过去看看么？”
    逸雪眨眨眼睛，露出了有些稚气的表情，“嗯！”她提起裙摆，小跑着进入了花海。她低着头，脚尖轻点地，小心地不踩着任何一朵菊花。她弯下腰，轻触这美丽的花朵，生怕弄坏一般地小心翼翼。
    “傲菊凌霜，不会轻易凋零，不过能在此处见着这么一大片倒是少见。”
    逸雪歪着头看着金菊，实在难以想象，花瓣如此繁多而纤细的花朵，竟有如此傲骨。
    行云看看即将西沉的夕阳，衣摆轻擦过花丛，走过去半俯下身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逸雪抬头看他，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来，那手心因夕阳的暮光而好似盈满了……温暖。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感觉那双修长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行云低头，脑中蓦地闪过了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禁失笑，他是疯了不成？竟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他是仙，又怎会与妖有此般交集？决不可能……
    又想起了逸雪当初所说的话：“第一个条件，带我走。第二个条件，陪着我，带我去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不过请你放心，不会让你耗费太多的时间。等我找到了我想要停留的地方，我自会让你离开。这第二个条件也算是完成了。”
    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再提及第三个条件。
    他也……不曾催促。明明最讨厌将自己的时间耗费在别人的身上……可是……
    行云回神，轻轻地摇头。
    他这是怎么了？今日总是一个劲地回忆从前。犹若凡人的老者一般。
    心头传来一阵悸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掐指一算，行云的脸色微变。猫妖……快死了？那么逸雪她——行云倏地起身，竟似忘了自己身怀法术，向外走去。
    逸雪不敢出声，担心让猫儿分了神。眼见猫儿再度险险避过司法上仙的剑，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猫儿的脸上不见了笑容，满满是凝重的严肃。在面对眼前如此强大的对手，她一刻也不敢疏忽。若是稍有不慎，她的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从不惧怕死亡，但是，逸雪该怎么办？逸雪毫无妖力，又柔弱无争，她若不在了，逸雪会怎样？
    猫儿的手心沁出了汗来，她渐渐出于下风。
    白衣清冷的女子唇边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些许的赞赏掠过那双眸子，与她对战如此长的时间，分明力量不及灵秀长老，却依旧在苦撑。
    这是为何？为何不认输？
    女子的目光无意间触及了逸雪温柔的眸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红镰猫妖是为了那个毫无力量的水妖罢。那个与他极为相似，同样十分特别的妖……
    “认输罢，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她开口，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猫儿的动作一顿，明显动摇了。
    但她旋即又摇了摇头，“不！若是可以，我要活着和逸雪在一起。”就当作是她贪得无厌，她想要活下去，陪着逸雪，一直一直陪着逸雪。
    司法上仙的表情不变，依旧清冷而淡漠。下一刻，她击飞了猫儿手中的红镰，剑尖直指猫儿的眉间。
    逸雪捂住了眼睛，不敢看下去。
    但是，没有剑刺穿血肉的声音传来，她迟疑地松开手，看见了眼前的情景之后，她睁大了眼睛，“猫儿！”
    只见猫儿双手握住了诛妖剑，死死地不肯松手，鲜血流满了袖口，她咬牙承受巨大的痛楚，而剑尖离她的眉心不过一寸的距离。却无法再前进一分一毫。
    “你赢不了我。”女子看似未使力，但猫儿却是生生后退了半步。
    “我知道……”猫儿勉强开口，“但是我猫儿——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她倔强无比。
    白衣女子点头，“很好。”她手腕一翻，诛妖剑抽出，鲜血四溅。然，却没有染上她纯白的衣袍。
    猫儿忍着手上的剧痛，召回了红镰，手指一勾，红镰飞舞，旋转成了一个红色的圈，将她团团笼罩，她的外貌再一次有了妖化的迹象。长发挣脱开了丝带的束缚，张狂地飞扬，怒睁的猫瞳，十指化作利爪，她张口，发出了尖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