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当道

第49章


  第三种是“以次传行”。文书所到之处,都要公示。文书传递的过程又是宣传公告的过程,这种渠道适合于新政策新法规的颁布。
  既然宗师们向中央汇报的主要内容是各地宗室成员的动向,自然不可能采取第三种公文传递渠道。
  王莽还在诏书中还专门加上了一句,“常以岁正月赐宗师帛各十匹”,明确规定对宗师们的“激励”办法,即,每年正月赐予每人10匹帛。
  按照当时的物价换算,这10匹帛,大致值4500钱,相当于半斤黄金(五十金)或40石大麦(每石为120斤,每斤为16辆),或650斤羊肉。
  特务组织的建立,让王莽又多了一层安全保障。他决心在这一年里彻底解决平帝的问题。
  首先以屡试不爽的惯用伎俩,为自己加上“九锡之命”。这一次是张放的儿子张纯带领902名列侯上书率先提出的建议。
  所谓“九锡”,简单地说便是天子赐给特殊功臣的九种礼器。在这里,“锡”是“赐”的通假字。
  以王莽所受之物为例,这九种礼器及其象征意义如下:
  礼器之一,车马;象征高超的德行。
  帝王专用的金车(时称“鸾路”)和随行依仗的兵车(时称“戎路”)各1辆;每车配置4匹马。
  礼器之二,龙旂九旒;象征尊贵的地位。
  “龙旂”是指绘有龙形,配有铃铛的旗子;“九旒”即“九旒冕”,以九旒和九珠(五彩玉珠),共162颗珠,仅次于皇帝的十二旒十二珠(288颗)。
  礼器之三,服饰;象征安抚天下苍生。
  以身体穿戴之从上到下的顺序,可以分为“皮弁素积、绿韨衮冕衣裳、玚琫玚珌、句履”。
  “皮弁素积”和“绿韨衮冕衣裳”都是在不同场合穿戴的衣帽。前者主要用于重大祭祀活动时,简单地讲便是鹿皮帽子和白色衣裙;后者用于各种大典活动中。“绿韨”是一种绿色的蔽膝;“衮冕”是指帝王和上公专用的社服和礼帽。
  “玚琫”是指用黄金装饰佩刀的鞘口;“玚珌”是指用黄金装饰佩刀刀鞘的末端。“句履”是指鞋头像刀鼻分开的鞋子。
  礼器之四,弓矢;象征征伐不义者。即红、黑弓箭各1套。
  礼器之五,斧钺甲胄;象征诛杀有罪者。红色和黄金斧钺各1副;甲胄1具。
  礼器之六,祭祀专用之酒及玉制酒具2套;象征孝行高操。
  酒是指“秬鬯”,以黑黍和郁金草酿制成生;盛酒器2副,即“卣”;灌酒器2副,即“圭瓒”。
  礼器之七,朱户纳陛;象征至尊的身份。
  “朱户”,是红漆大门;“纳陛”,是指把殿堂前的台阶修建在檐口以内。
  礼器之八,虎贲三百,即编制为300人的虎贲卫士;象征驱邪退恶。
  礼器之九,九命青玉珪2副,此器为九锡之命的信物。“九命”便是“九锡之命”的简称。
  “九锡之命”的说法虽然源自周王朝,但真正受此命者,王莽怕是有史可查的第一人。当时的宗室成员、泉陵侯刘庆大概也看出了其中的意味,便迫不及待地要向王莽表明自己的立场,率先上书动议,“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如周公。”
  刘庆上书时,王太后并没有表态,而是把这个奏书批转给了朝臣们去讨论。
  群臣们众口一词,附和刘庆的意见。
  这是一个重要的苗头。
  年仅14岁的平帝刘衎,此时还在为母亲和舅舅们的遭遇而郁闷。这个刚刚开始醒事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短暂的生命已临近终点。
  按当时天文历算的说法,“3”、“7”相乘的“210”是一个充满劫难的不祥之数。这一年是元始五年(公元5年),正值汉兴210周年。在人们心中,都会有这样的预感,西汉王朝定然会遭遇难逃的大劫。这个预感同时也增强了天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及。
  正是这一年的十二月,平帝的病情突然加重,驾崩于未央宫。
  王太后随后便下了一道诏书,谈及了平帝之病的症状:“每疾一发,气辄上逆,害于言语,故不及有遗诏。”
  但这短短的18字,便有两处不能自圆其说:
  其一,从诏书中所描述的症状来看,平帝似乎是死于哮喘病,但他幼年时得的是一种称之为“眚病”的眼病。
  虽然并不排除平帝在患“眚病”之后仍有患哮喘病的可能,但这个诏书中却丝毫没有提及他此前的毛病,似乎它从前并不存在;而且,王太后在此前屡次提及自己临朝称制的理由时,都只说是天子尚“幼”,而从来没有说过他体弱多病。
  哮喘病的特点是每年冬季都会发病。如果平帝果真死于此病,那么在诏书中应当说明他连年发病,每次都如何如何严重。如此更能说明其死亡之必然,也更有利于王氏“避嫌”。
  但诏书中却没有这么说。
  其二,从表面上看,下这道诏书的目的,在于安置平帝的后宫嫔妃,“其出媵妾,皆归家得嫁,如孝文时故事”,但显然是以此为噱头,借机交待平帝死前的症状。
  或许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平帝临终前留下过对王氏家不利遗言,但王太后欲盖弥彰,非说他什么话没有留下。
  如果再联系如下两件事情,便会发现这个诏书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其一,刘庆在此前不久上书建议王莽“居摄”时,王太后却没有半句斥责之辞,而是把他的意见直接批转给朝臣们讨论;大家也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王莽更是一反“欲扬先抑”的作风,不做任何谦让,而是选择了沉默。这说明他们姑侄二人对这样的观点持“默许”的态度。
  其二,平帝“生病”期间,王莽专门为他写祷告文,祈求他早日康复;还亲自前往泰畤(祭祀天地五帝之处)为他请命,“戴壁秉圭,愿以身代”。据说在周成王病重期间,周公也曾祷告上天,愿意代天子患病。王莽这是在学周公。
  如果平帝是死于哮喘病,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病,而且每次的症状应该都差不多一样的严重,那么,王莽偏偏只在这一次才如此大张旗鼓地为他祈祷?此前的几年为什么无动于衷?
  正是有了这么多的蹊跷,《资治通鉴》里才有了更生动的描述:这一年的腊八节(农历十二月初八),王莽向平帝上“椒酒”时,悄悄把一种慢性毒药放在酒中。平帝没过多久便生命垂危。王莽则又是写祷告文,又是去“泰畤”请命,全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在《汉书》、《后汉书》,甚至以记录轶闻奇事见长的《西京杂记》中,都没有发现支持“置毒于椒酒”之说的佐证。
  平帝的死因虽然扑朔迷离,但是,作为最大的受益者,说是王莽“鸩杀平帝”,也并非不符合逻辑。
  平帝死后,皇位的继承人便又一次摆上了议事日程。
  此时,元帝的后人已尽,只得上溯到宣帝后人中做出选择。
  与平帝同辈的宣帝曾孙中,有王爷5人,列侯48人,共计53人在世。但这些人都已经成年,如果在他们中间拥立继位者,势必比平帝还要难以操控,至少让王太后再没有“临朝称制”的理由。
  王莽借口说同辈兄弟之间不能相互继位,便在宣帝玄孙辈中选了一位最年幼的孩子,也就是年仅2岁的广戚侯刘显之子刘婴。理由是根据占卜的结果,刘婴的面相最为吉祥。
  次年三月,王莽立刘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号,说明刘婴根本连皇帝的名分也没有,他顶多是个储君。
  这一年,王莽的同盟孔光去世,马宫升任太师;平晏由长乐少府升任大司徒。
  恰巧这个时候,前辉光报告说,武功县在疏通水井的淤泥时发现了一块上圆下方的白石头。石头上刻着红色铭文:“告安汉公莽为皇帝”。在当时的意识中,天下亦呈“上圆下方”之状。
  这便是所谓的“符命”。
  其实这套把戏露骨而又粗糙,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在王莽的时代,诸如此类的闹剧才刚刚拉开序幕,更多精彩的大戏还在后头。
  王莽接到这个报告后,便指使太保王舜等人赶紧向王太后报告。她对王莽的心思洞若观火,但她决不肯为其野心承担任何责任或骂名,于是没好气地对王舜说:这都是蒙骗天下人的臭把戏,不可施行!
  王舜耐心地帮助她认清了当前的形势,对她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现在的王莽已今非昔比,他要想做的事情怕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再说了,王莽也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只不过是想通过当“摄皇帝”来加重自己的权威,以便镇服天下罢了。
  王太后无奈,只得王舜事先准备好的诏书上,盖上天子玉玺。
  这份诏书把石头上的文字解读了一番,说所谓的“为皇帝”三个字,是指“摄行皇帝之事”;天命要让安汉公王莽像圣人周公那样,“居摄践祚”;把“发现”符合的武功县更名为“汉光邑”,划为王莽的“采地”(私家庄园);同时诏令朝臣们商议具体的施行办法。
  所谓“践祚”便是登上皇位的意思。但从理论上讲,“居摄践祚”只是暂时代理,不能世袭,一旦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亲政,就必须把皇位拱手奉还。
  根据群臣议定的施行办法,王莽除了不搬进皇宫和称呼略有区别之外,一切待遇均与正经的皇帝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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