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当道

第51章


负责药方的太医和善于解剖的屠夫一起,把王孙庆活生生给解剖了。他们还专门尺量了他的五脏六腑,用竹管导流其血脉,以此来了解人体的脉理。
  翟义的哥哥翟宣曾经继承父亲翟方进的侯爵,住在长安城内。传说翟义起兵之前,翟宣的家里便常常闹鬼。夜间总能听到有人的哭声,但却找不到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更奇怪的是,某一天,翟宣的学生正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听他讲课。有一条大狗突然从府门外窜入,疯狂扑杀了院子中的数十只鹅。学生们听到动静赶过去时,这些鹅的脑袋全都被狗咬断了;而那条行凶的大狗在完事儿之后,竟大摇大摆地溜出翟府大门,不知所踪。
  接二连三的异兆让翟宣大感不妙。他对后母说:二弟为人向来倜傥不羁,如今家里又屡次出现恶怪之事,恐怕他不久就会闯下什么大祸来,太夫人可以弃我翟家而去,宣布与我们断绝关系,回到娘家,只有这样才能避祸。
  但这位后母却无论他怎么说也不愿离开。
  翟义兵败之后,王莽再次使出当初对待刘崇的手段,尽毁翟家府第,在当中挖一个大粪池;把翟方进及其先祖全都从地底下挖出来,放火焚烧其尸骸棺柩。把翟家先祖们的骨灰,连同被夷三族的子孙们的尸体一起,扔在一个大坑中,再投入棘刺和“五毒”(蝎子、蛇、蜈蚣、壁虎、蟾蜍)混而葬之,让他们在阴间也别想过得自在。
  江湖骗子批准“皇帝转正”
  翟、刘之兵灭,赵、霍之患除,王莽从先前的惶恐忧惧,一下子变得自信非常。他以为“逆党”既已根除,天下从此便可太平无事,“自谓威德日盛,大获天人之助,遂谋即真(皇帝)之事矣”。
  但偏偏这个时候,始初元年(公元8年)九月,他的母亲功显君去世。
  《汉书》里说王莽对待此事的态度是“意在不哀,令太后诏议其服”,暗示他为了忙于“篡位”,顾不上给母亲办丧事,才把这么大的事情甩给王太后,让她诏令朝臣们讨论出一个治丧办法出来。
  这样的说法显然是在刻意把王莽“妖魔化”,并不合乎常理。
  首先,不管他本人从主观意愿上是“哀”还是“不哀”,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作为母亲的儿子,他“哀”也得“哀”,“不哀”也得“哀”,推是推不掉的。
  其次,王莽当年起家,靠的是树立崇高的“道德形象”,尤其是过人的“孝行”。即使他对母亲有多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也不可能在丧葬大事上表现出来,否则无异于自毁长城。况且,王莽自幼便与寡母相依为命,母子感情之深,绝非常人可比。
  最后,在图谋“篡位”的关键时刻,王莽作为一个政客,巴不得利用各种机会来继续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在母亲的丧葬大事面前,即便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哪怕是出于利益的权衡,也断然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给天下人。
  因此,如果王莽在这个问题上真有什么犹豫的话,合理的推断应该是,母亲在这个关键时刻去世,给他出了一个微妙的难题:按什么规格来治丧?
  在西汉王朝,乃至有史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假皇帝”为父母治丧的先例,王莽找不到可以参照的标准。
  仅从个人的利益和意愿来讲,他自然是希望以“天子”的身份来为母亲办一个隆重的葬礼,但这样做名不正言不顺——如果王莽是天子,那功显君就应当是皇太后。但她并不是皇太后。
  如果把功显君的葬礼按大臣之母的规格来办,那么王莽便会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挑战:按照当时的制度,父母去世,在职官员需要离职服丧3年;即使采取“以日代月”的手段,也至少需要离职36天。服丧期满,再由朝廷或上级主管部门重新安排新的工作。
  试想,正在代理皇位的王莽如果离职36天,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至少是必须要让出这个来之不易的“假皇帝”宝座。如此一来,便会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出现,甚至会诱发政治危机,使他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因此,王莽决然不可能依照“大臣之母”的规格。他请王太后下诏由大臣们来讨论决定,至少有两点考虑:
  其一,通过这几年的观察和检验,他对朝臣们的“忠心”还是有绝对把握的,相信由他们出面拿出一个办法来,总比自己主动去讲要合适得多。
  其二,可以再次检验朝臣们的心态。看看有没有人趁机站出来,鼓捣着逼他退位。
  果不其然,大学者刘歆率领78位儒生,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们首先引经据典地推导出一个重要的结论:王莽虽然只是代理皇权,但也是在事实上肩负天子的使命,不但需要“奉承宗庙之祭”,还必须“供养太皇太后”,因此,王莽不能像普通大臣那样,为了给个人的“私亲”服丧而置社稷大义于不顾,应该按天子给诸侯服丧的规格来办理母亲的丧事,“如天子吊诸侯服,以应圣制”。
  解决了理论问题,实际操作的问题便迎刃而解。王莽按刘歆等人的说法,只承担了“壹吊”和“再会”两个丧葬程序,而“服丧三年”的义务,则由新都侯王宗代为承担。
  王宗是王莽长子王宇的儿子。王宇死于“吕宽事件”(本书前文已有交待)。王莽当年最先受封的爵位是“新都侯”,晋封为“安汉公”后便将这个侯爵交还了朝廷。此前不久,根据大臣们的建议,王宗继承了新都侯的爵位。
  刚刚处理完母亲的丧葬不久,王莽再次“后院起火”。司威(高级督察官)陈崇奏报,王莽的侄儿王光为报私仇,勾结执金吾(负责督察京师及附近地区治安)窦况,把仇家给抓了起来就地正法。
  王莽大怒,把王光狠狠地斥责了一顿。
  王光回到家后,惶恐不安,想让母亲出面为他求情。其母却说:你自己琢磨琢磨,和王宇、王获相比,你在摄皇帝心中的份量能比他们更重吗?
  王光知道求生无望,遂与母亲一同自杀谢罪。
  窦况虽然在平息西羌叛乱、翟义叛乱和赵、霍匪患时立下过大功。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莽既然不会姑息自己的儿子,自然也不可能迁就手下的功臣。王光自杀后不久,窦况便被赐死。
  王莽想“即真”,自然便会有人不失时机地为他创造堂而皇之的理由。
  广饶侯刘京上书报告说,当年七月,他的封邑所在地内,有一位亭长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
  梦中一位自称为“天公使者”的神仙对他说:天公让我来告诉你,“摄皇帝”应当即位为真皇帝;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明天到亭所的院中去看看,那里定然会生出一口新水井出来。
  亭长第二天清晨起床后,便到亭所的院子里查看,果然发现一口深达100尺的新水井。
  除刘京之外,车骑将军王恽的属官扈云也报告,在巴郡(今重庆市北部地区)发现一头石牛;太保王舜的属官臧鸿则报告,在右扶风的雍县(今陕西省凤翔县南部)发现一块刻有符文的石头。
  十一月,这两样东西运到未央宫的前殿。
  按照王莽事后向王太后报告的说法,他和太保王舜等人前去查看时,狂风大作,沙尘四起,天昏地暗。等到风沙停后,便在此石前发现一个“铜符帛图”,上面写着四句话:“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
  王莽这次向王太后汇报时多了一点儿策略:他重申自己并无“取刘氏而代之”的想法,只想专心治理好国家,以便将来交给刘婴一个繁荣的盛世。同时向王太后提出两个建议:一是改纪年,即改“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二是改漏刻,把原来的“昼夜一百刻”改为“昼夜一百二十刻”。
  王莽这样做的目的,是想打消王太后的顾虑,避免引起她的反感,先让她认可了这三道符命的真实性再说。
  果然,王太后轻轻松松便同意了他的意见,下诏更改纪年及漏刻。这等于承认了三道符命的真实性,也便等于间接承认了王莽称帝的合法性。
  “好运”接踵而至。
  一个叫哀章的梓潼(今四川省梓潼县)人正在长安求学。此人素无品行,好讲大话,但在政治上却极富敏锐与“远见”。
  王莽以一块上圆下方的白石头为借口当上“假皇帝”之后,哀章便洞察出了其中的玄机。他悄悄做了一个铜柜——之所以没有选择以“黄金”为材质,大概是出于成本的考虑;在铜柜上刻下两条题签:其一为“赤帝行玺邦传予黄帝金策书” ;其二为“天帝行玺金匮图”。在当时的文字中,“匮”字即“柜”字,“邦”即刘邦。
  早在刘邦当年便有“提三尺剑斩白蛇”的传说。在这个传说中,刘邦把自己说成是上天的赤帝之子;而那条被他斩杀的白蛇,则是白帝之子。
  这位哀章毕竟是有学问的人,拍马屁的手段也富于创造性。他别出心裁地想出了“赤帝”传玺于“黄帝”的概念。按照儒家的“五德终始”之说,西汉王朝属“火德”,尚赤色;而土可以克火,火尚黄色。因此,哀章断定王莽必将自诩为“土德”,正好也与“黄帝”契合。
  这正是哀章的高明之处。他已经瞅准了王莽的心思,断定王莽如果对这个所谓的符命感兴趣,必然会想方设法往“黄帝”这个方向靠过来。届时,他再给王莽整出一套严密的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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