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当道

第52章


这样一来,他不但会对王莽有持续的利用价值,而且还会可以避免被人“过河拆桥”——拥有了对这道“符命”的解释权,就不用担心王莽 “卸磨杀驴”。哀章的活计,不像其他人做的那些粗糙而又露骨的东西,一目了然,王莽的感觉或感谢之情过去之后,始作俑者有可能靠边站。
  更有甚者,即使这个铜柜不小心落到了别人手中,但他也不会因此失去抢头功的机会:只有他才能对这些文字的内容给出自圆其说的解释,离开了他,任何人都不大可能做到这一点。
  在所谓的“天帝行玺金匮图”中,哀章详细地说明,王莽才是真天子;而王太后则是奉了天命,下凡人间来主持刘氏向王氏的皇权交接。
  他还在此图中拉了一张辅政大臣的清单,共有11个人的名字。这11人都有具体的官职。只不过,这些官职的名称与现行名称完全不符。
  哀章没有忘记把自己的名字写进这张清单里,同时还写了两个人的名字(王兴和王盛)——这两个名字大概是取“王氏兴盛”之意。
  哀章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它献上去,而是在等待最佳时机。
  居摄三年(初始元年),王太后下诏宣布“改纪年”和“改漏刻”,齐郡新井、巴郡石牛和右扶风雍石三道“符命”之事广传于天下。哀章意识到,自己苦待良久的最佳时机终于到来了。就在王太后下诏的这一天黄昏,他身披黄衣,手提铜柜,来到供奉高祖刘邦的高庙前,把它交给了负责掌管高庙事务的仆射。
  兹事体大,仆射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他以最快的速度向王莽报告了这个天大的喜讯。王莽接到奏报,郑重其事地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十一月二十五日,“至高庙拜受金匮神禅”。
  在西汉,黄金、白银和铜三者都可称为“金”,因此,这个铜质的柜子也可以称作“金柜”。
  这个所谓的“金匮神禅”对王莽的意义,类似今天的上级任命书。拿到它便可以合理合法地当上“一把手”。光有任命书还不行。如果不能控制“公章”,这个“一把手”便不可能当得踏实。
  王莽梦寐以求的“公章”,便是西汉王朝的“传国玉玺”。
  哀帝驾崩后,此物便一直在王太后手中。王莽迫不及待地把“金匮神禅”拿去给她看,想趁机讨要传国玉玺。王太后大惊失色,似乎这才明白王莽真的要取刘氏而代之了,坚决不肯交给他。
  王莽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已经顾不上这些。他不等传国玉玺到手,从长乐宫一出来,便直奔未央宫前殿,急不可耐地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下了一道书(不知道此书是否能称作“诏书”)。
  在此书中,王莽先是把自己和黄帝扯上关系,说自己是黄帝的后裔,响应哀章那个铜柜子里的说法:“托于皇初祖考黄帝之后,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属。”
  接下来又说:汉高祖刘邦的在天之灵奉皇天之命,非要把天下社稷传给王家人,我王莽实在胆子小,想不接受又怕遭报应,于是只好被迫“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
  王莽特别强调,新朝的服色以“黄色”为上;使节所持的旄幡也都一概要制作成“黄色”,称为“新使五威节”,表示他开创的新朝是“承皇天上帝威命”。
  所谓“五威”,是指秉持皇天“五帝”(即东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中央黄帝)之威命。
  王莽打发王舜去找王太后,索要传国玉玺。
  王舜在长乐宫一出现,王太后便明白了他的来意。还没有等到王舜开口,王太后便劈头盖脸臭骂了他一顿:尔等宗族的所有父子兄弟,哪一个不是承蒙汉家之恩才累世享尽荣华富贵的?如今非但不思报恩,反而乘人之危,夺取其国。天下哪里有如尔等一般猪狗不如的兄弟?既然尔等有本事托所谓的“金柜符命”为新皇帝,那么为何不变更正朔服制,自己刻一个玉玺来传之于万世?如何非要用这个不祥的亡国之玺?我不过是一个汉室老寡妇,活不了多久了,我要把它带到棺材里去,不可能交给尔等!
  王太后越说越伤心,声泪俱下。左右侍从无不感伤流涕。
  王舜跪伏于地,感伤不已,过了好半天才仰着头对她说:事已至此,臣已经无话可说,但王莽对传国玉玺志在必得,难道太后就能够守得住吗?
  王太后听他说得真切在理,也担心遭到王莽的胁迫,便拿出传国玉玺,随手扔在地上,狠狠地对王舜说:我已经老了,没几天可活的了,尔等兄弟如今造下的孽,必将招致灭族之祸!
  传说王太后这一摔,把玉玺上的玉螭(无角龙)摔缺了一个角,是王莽后来用黄金嵌补上去的。
  传国玉玺终于到手,王莽兴奋不已,在未央宫渐台专门为王太后设宴,还“大纵众乐”。
  王莽想把王太后在西汉王朝的封号改为新朝封号,同时更换其玺绶,但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说服她。
  一位叫王谏的远房本家亲戚为了讨好王莽,趁机上书说,“皇天废去汉而命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称尊号,当随汉废,以奉天命。”
  王莽接到王谏的上书,并没有多想,便驱车前往长乐宫面见王太后,把王谏的奏书拿给她看。王太后一看要把自己也给“废”掉,便没好气地说:瞧瞧人家讲得多在理啊!
  王莽没料到此行又碰了一鼻子灰,便顺势说道,“此悖德之臣也,罪当诛!”
  这个可怜的王谏万万没有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反被狠狠踢了一大脚,很快被王莽下令鸩杀。
  还是另一位名叫张永的人拍马屁的手段要高明些,他献上一道“符命铜壁”,上有铭文曰:“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
  王莽一看,这个东西还差不多,便采纳了张永的主意。王太后也默许了这种做法。于是,幸运的张永被封为“贡符子”。
  所谓“子”,是王莽仿古重设的公、侯、伯、子、男五种爵位之一;“贡符”二字只是一个虚拟的地名,并无其实。此名有“贡献符命”之义。
  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正月,王莽举行登基大典,为王太后刻制“新室文母太皇太后”的新玉玺;立原配夫人王氏为皇后。王氏是昭帝朝丞相王訢的曾孙女。
  王氏生有四子:王宇、王获、王安、王临。王宇和王获此前已因罪被王莽赐死;王安的神经不太正常,成天恍恍惚惚的。王临立为太子。
  王莽模仿上古文风,给刘婴下了一道策命书说:高祖刘邦幸蒙皇天庇佑,使刘氏皇权得传12世,共210年,如今该轮到我王莽了;封刘婴为“定安公”,以平原、安德(今山东平原、禹城)等地共1万户为封邑;封18岁的平帝皇后(王莽自己的女儿)为“定安太后”。
  王莽亲自宣读完策命书后,拉着刘婴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他说:过去周公摄天子位,最终还是还政于周成王;我今天迫于皇天威命,没有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了。
  王莽语毕,“哀叹良久”。估计刘婴这个5岁小儿一定会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宦官领着刘婴走下殿,对王莽北面称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动”。
  刘婴退位后,王莽便把大鸿胪(掌管民族事务、外交及礼仪)官署腾出来作为刘婴的定安公府,实际上是把他囚禁在这里。
  为了彻底把刘婴“废”掉,王莽严禁身边的保姆和乳母和他说话,还经常把他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以至于这个孩子长大后连牲畜都不认识。
  捧着铜柜坐皇位
  王莽称帝后,严格执行哀章在“金柜符命”中拉的清单,任命了第一批高官,即四辅、三公、四将军,共计十一“公”。
  “四辅”为:王舜为太师,封安新公;平晏为太傅,封就新公;刘歆为国师,封嘉新公;哀章为国将,封美新公。此四人位“上公”。
  “三公”为:甄邯为大司马,封承新公;王寻为大司徒,封章新公;王邑为大司空,封隆新公。
  “四将”为:甄丰为更始将军,封广新公;王兴为卫将军,封奉新公;孙建为立国将军,封成新公;王盛为前将军,封崇新公。
  上述“四将”中,王兴原来是守城门的一个小头目;而王盛则是长安城的一个卖饼郎。王莽曾按“金柜符命”中的要求,找到了10余名叫“王兴”或“王盛”的人,以这两位的容貌卜相最符合“金柜符命”的要求。二人便一夜登天,位居辅臣,土鸡变作金凤凰。其他那些没有被录用的“王兴”或“王盛”,也都被拜为郎官。
  同时,王莽还把担任地方行政长官的刘氏宗室成员,全部征调回长安,任命为谏大夫(言官)的虚职。
  哀章的铜柜显然给了王莽豁然开朗的启迪和灵感,帮助他完成了对两个基本命题的推演:我是谁?我为什么有资格取刘氏而代之?
  王莽顺着哀章的“竹竿”爬上去,在自己和2600年前的黄帝之间,扯上了“一脉相承”的关系,说是从黄帝到王莽的高祖王遂,经历了姚、妫、陈、田、王5次姓氏演变。
  王遂的儿子王贺曾经是武帝朝的“绣衣使者”。绣衣使者权力极大,对俸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王贺在一次平息魏郡坚卢匪患的过程中,对那些因为胆小而畏惧不前者(时罪当诛),皆不予追究;而其他“使者”,比如暴胜之等人,在规模较大的部(州)一次诛杀竟多达1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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