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凯特·迪卡米洛作品集之浪漫鼠德佩罗

第15章


你会想到:"哦,可怜的米格,她那么急于做公主,而且她认为这就是她做公主的途径。可怜的、可怜的米格。不 顾一切地想得到某种东西结果会怎么样?"
读者,这就是富有同情心。
现在你已经对公主的心多少有了些了解(愤恨、哀伤、善良、富有同情心),她正是带着这样一颗心从金色的楼梯下去并穿过厨房,终于,正当城堡外面天已开始放亮的时候,与耗子和女仆一起下到那地牢的黑暗中去。
39失踪了!
太阳升起来了,那阳光照着罗斯库洛和米格里・索的所作所为。
德佩罗终于醒过来了。可是,哎呀,他醒得太晚了。
"我没有见到她,"路易丝在大声说,"而且我告诉你,我和她断绝了关系。如果她失踪了,我倒要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德佩罗坐了起来。他向他身后看着。哦,他的尾巴!没有了!被刀砍掉了,只剩下……血淋淋的残根。
"多么下流的作法,格雷戈里死了!"厨师叫道。"可怜的老人,他的绳子被什么给弄断了,他迷失在黑暗中,因此被吓死了。这太过分了。"
"哎呀不好,"德佩罗小声说道。"哎呀不好,格雷戈里死了。"那小老鼠站起来,开始慢慢地从那架子上爬下来。他一来到地板上,就把头伸到那储藏室的门那儿,他看见厨师正站在厨房的中央,紧握着她的肥胖的双手。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女人,正摆弄得一串钥匙丁零作响。
"对啦,"路易丝说。"国王的人都到地牢下面找她去了,他们上来时,他们会带回来谁?他们会带回那老人。死的!现在你告诉我米格失踪了,我说谁会在乎呢?"
德佩罗因失望而小声抱怨着。他睡的时间太长了。那耗子已经采取行动了。公主已经走了。
"这是什么世道,路易丝小姐,公主就在我们的鼻子底下被带走了,王后摔死了,我们甚至连汤都不能享用?"说着厨师就哭了起来。
"嘘,"路易丝说,"我求你了。别说那个词儿。"
"汤!"厨师大声说。"我就说。谁也管不了我。汤,汤,汤!"然后她伤心地哭起来,呜咽着、抽泣着。
"好啦,"路易丝说。她伸出一只手去拍拍厨师,而厨 师一下就把那手给推开了。
"事情会变好的,"路易丝说。
厨师撩起围裙的折边来擦眼泪。"不会的,"她说。"事情再也不会变好了。他们把我们的小宝贝儿带走了。没有公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德佩罗感到惊讶的是,像厨师这样一个凶恶的、痛恨老鼠的女人大声说出来的正是他心里的话。露再一次伸出手来拍拍那厨师,这次厨师让她把一 只手臂搂住她的肩膀。"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厨师哭着说。
路易丝说:"嘘,好啦,好啦。"
唉,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德佩罗。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时间哭泣了。他知道他必须如何去做。他必须找到国王。
读者,因为听到了罗斯库洛的计划,德佩罗知道公主就被藏在地牢里。由于比米格里・索多少聪明一些,他意识到罗斯库洛的话的背后没有说出来的可怕的事实。他知道米格永远不会成为公主。他也知道那耗子,一旦他捉住豌豆,决不会放她走。
于是,那身上沾满油、曾被埋在面粉里、丢了尾巴的小老鼠溜出了储藏室,从那哭着的女人旁走过。
他寻找国王去了。
40原谅
德佩罗先去了觐见室,可是国王不在那儿。于是他从装饰线条上的一个洞儿里溜出来,赶往公主的房间,可是他却遇见了老鼠委员会的13只老鼠和一个至尊的老鼠头儿,围着他们的一块木头坐在那里辩论着老鼠的重要事情。
德佩罗停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站着。
"尊敬的老鼠同胞们,"那至尊的老鼠头儿说,这时他从临时代用的桌子旁抬眼看见了德佩罗。"德佩罗"他小声说。
委员会的其他老鼠都把身子向前倾,尽力弄清老鼠头儿才说的那个词儿的意思。
"请再说一遍好吗?"一位说道。
"请原谅我没听清?"另一位说。
"我没有听清,"第三位说。"我想你说的是"德佩罗"。"
老鼠头儿定了定神儿。他试着再说一遍。"同胞们,"他说,“一个幽灵。一个幽灵!"他抬起一只颤抖的爪子指向德佩罗。其他老鼠都转过身去张望。
德佩罗・缔林就在那里,身上尽是面粉,回头望着他们,那泄露真情的红线像一条红血印一样还缠在他的脖子上。
"德佩罗,"莱斯特说。"儿子。你可回来了!"
德佩罗看着他的父亲,他看到了一只皮毛中尽是灰毛的年迈的老鼠。怎么会这样呢?德佩罗只走了几天的时间,可是他的父亲在他走后看上去却老了许多岁。
"儿子,我的儿子的幽灵,"莱斯特说,他的胡子颤抖着。"我每天夜里都梦见你。我梦见正在击着那送你去死的鼓。我错了。我做错了。"
"不!"至尊的老鼠头儿叫道。"不!"
"我已经把它给毁了,"莱斯特说。"我已经把那面鼓给毁了。你会原谅我吗?"他把前爪儿紧握在一起并看着他的儿子。
"不。"老鼠头儿再一次叫道。"不。不要请求那幽灵原谅你,莱斯特。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你做了对全体老鼠来说是最好的事。"
莱斯特没有理会老鼠头儿的话。"儿子,"他说,"请原谅。"
德佩罗看着他的父亲,看着他那灰色条纹的皮毛、颤抖的胡子和他那在心口紧握在一起的前爪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裂成两半儿一样。他的父亲看上去是那么小、那么悲痛。
"原谅我吧,"莱斯特又说了一遍。
读者,我以为原谅是某种非常像希望和爱情的东西,一种强有力的、美好的东西。而且也是荒唐的东西。毕竟,认为一个儿子可以为击了那送他去死的鼓而原谅 他的父亲难道不荒唐吗?认为一只老鼠竟可以为这样的背叛而原谅什么人难道不荒唐吗?
可是,德佩罗・缔林还是对他的父亲说了这样的话:"我原谅你,爸爸。"
他说那些话是因为他意识到那是拯救他自己的心灵的惟一的办法,使他的心不致裂成两半儿。读者,德佩罗那样说 是为了拯救他自己。
然后他转身背对他的父亲,冲着老鼠委员会的全体说:“你们错了,"他说。"你们所有的人。你们要我改邪归正;我也要你们改邪归正。你们冤枉了我。忏悔吧。"
"决不,"老鼠头儿说。
德佩罗站在老鼠委员会前,他意识到自己和上次面对他们时相比已变成截然不同的老鼠。他去过了地牢,又从那里回来了。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他觉得他们怎样看他都没有关系,一点儿都没有关系。
于是,德佩罗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那个房间。
德佩罗走了以后,老鼠头儿用颤抖的爪子拍着桌子。"委员会的老鼠们,"他说,"一个幽灵访问了我们,他要我们忏悔。我们现在就投票表决。所有赞成说这一访问没有发生的,投"赞成票"。"
老鼠委员会的成员们中传来了一片微小而坚决的"赞成"的声音。"
只有一只老鼠一言未发。那只老鼠就是德佩罗的父亲。莱斯特・缔林转过身去,背对着老鼠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他正尽力隐藏他的眼泪。
读者,他正在哭泣,因为他得到了原谅。
41国王的眼泪
德佩罗在豌豆的房间里找到了国王,他正坐在他女儿的床上,把她的彩色绣像紧抱在胸前。他正在哭泣。虽然"哭泣"这个字眼儿对于国王的行动来说确实小了点儿。眼泪像小瀑布一样从他的眼里落下来。在他的脚下形成一小片积水。
我这不是夸大其词。国王似乎打算给自己哭出一条小河来。
读者,你见过一个国王哭泣吗?当强大被变得虚弱,当他们表现出作为有血有肉的人的特点,他们变得渺小的程度 简直可以说是吓人的。
你可以肯定德佩罗被吓了一跳。的确如此。不过不管怎 样他还是大胆地说话了。"先生,"那小老鼠对国王说。
可是国王没有听他的话,就在德佩罗望着国王的时候, 菲利普国王丢掉了彩色绣像,从他的膝上拿起他的巨大的金王冠,用它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部。正如我已经提到过的,国王有几个缺点:他是个近视眼。他制定了荒唐的、无理的、难以执行的法律。而且和米格里・索很相像,他绝不是抽屉里的那把最锋利的刀子。
不过关于国王,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奇妙的、令人敬佩的细节:他是一个能够和愿意全心全意地去爱的男人。正如他全心全意地爱着王后一样,他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女儿,而且不止全心全意。他用他身体的每一粒子爱着豌豆公主,而她却被从他那里夺走了。
可是德佩罗必须对国王说的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所以他又试了一次。"请原谅,"他说。他确实不大知道一只老 鼠应如何对一个国王说话。"先生"似乎不是一个足够大的字眼儿。到底该用什么词儿称呼国王德佩罗想了好长一会儿。
他清了清嗓子。他尽其可能地大声讲话:"请原谅,至尊的头人。"
菲利普国王不再用王冠捶打自己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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