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50章


  所以,一般人她都是不承认的。
  这么一招,不但婉拒了门外的蜜蜂,还更好的刺激了沈姑娘在外头的名声,最终达到使书馆生意更为红火的目的。
  而这江南读诗赋词的文人墨客越来越多,‘纳兰容若’这个原本就小有声誉的名字,现今已然成为了诗文界的头号‘天皇巨星’,在这个新星冉冉升起的书香地界,他的诗文习作格调被无数少年书生奉为圭臬,膜拜有嘉。而他字里行间流露的淡淡哀愁与情真意切,都被无数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视如‘圣经’,这样的男子,无疑成为了无数还有幻梦的少女们一个最真切的精神向往。
  顾贞观已在舫间的玄关口等了良久,小九仍在痴痴地倚在窗棂边,出神地望着天色,眼睛一瞬不瞬。
  他步行至前,抽出她压在砚台下的一张宣纸,上面文弱的字脚,悠然写着一句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老者蔚然一笑,捋了捋胡子,侧头像小九道:“小九姑娘,今日我已听闻南巡的龙船已在扬州启程,不日就进金陵了——”
  晚风徐来,吹落一片散漫的雨点,敲开宁静无痕的水面。
  小九轻皱了一下眉头,从窗前离开,心跳的很快,很快。
  三日的辗转难眠。
  昨日的皇家浩荡船队驶进这金陵城的那刻,她终于见证了万人空巷的鼎沸场景。
  她踮着脚眺望人海对岸的龙船,康熙背手高高伫立在船头中央,人海间他宛若被高高架起的神明,微笑亲和与威严并存,沉淀泰然的目色将他与呼喝声高昂的人群分明相隔,他有着凌驾于世人之上的与生俱来的气度,锦衣圣冠,万人膜拜!
  龙船缓慢的缓过浅水的河道,但她的脚步却生怕迟了一步,紧紧地跟随着船行的方向。
  他就站在康熙的身侧,佩剑肃立,神色严峻,如此磅礴的人潮里,定然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个器宇轩昂的御前侍卫,就是他们耳熟能详的词句的作者——那个淡远哀然的纳兰容若。
  那刻的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湮没在如此浩淼的人海中,没有一丝涟漪会由他们的眼底泛起。
  是日,康熙将曹寅递上的那份探查稿捏碎在手掌心,压着嗓子执眼迫住曹寅:“你能确定是她吗?”
  曹寅紧咬着嘴唇三思良久,还是自信地点点头:“臣在江宁为织造已经数年,这几年从未敢停过皇上派来的寻找任务,此女子两年来几乎未曾露过面,但臣发现凡是能够面见她的无一不是纳兰在江南的至交,纳兰现今在这金陵的响亮名声,也多半是因她的书馆聚揽文人墨客、期间交相传诵他的词文而形成——”
  “那还等什么,你赶快给我把朕带来——”康熙愤怒地把那团糅杂的纸张甩落地面,喝道。
  曹寅跪身阻道:“皇上,这怕是不可行啊,小九对皇室里的人都相熟,若是惊动了她,怕是又要躲上很长时间才能得到她的消息了——”
  康熙沉声点头,掷落手里的酒杯,拂然起身:“走,这次朕亲自去接她回来!朕就不相信,她还能再逃一次!”
  小九的步子开始变得沮丧,她已经听到皇帝即将启程去镇江的消息。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再遇见他,难道真的就要永世的错过。
  就算在他生存的这段时空里,也无法靠近他的话,那就只能注定自己代替不了沈宛的那个名位了。
  忽然有一个叫着‘纳兰容若’名号的声响落入了她的耳里,她循着声源找过来,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古玩店里竟挤满了人潮,一个呼呼喝喝地掌柜正绘声绘色地介绍着自己手中那个别致的青花瓷笔筒:“各位看官,走过路过莫错过,错过回头来的及,大家知道我手中的这款笔筒可是何物?”
  底下的人目光炯炯:“哪朝的古董啊?这么了得?”
  掌柜表情收敛,轻咳一声:“康熙十年,景德镇官窑。”
  底下的人目光囧囧:“康熙十年?!”现在才康熙二十三年,算哪门子的古董啊?
  掌柜神秘气息又添一分:“我几时说这是古董啊,这虽然当朝之物。不过它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曾经的主人,可是——”
  “可是谁——”气氛俨然被带动起来,众人盯着他手中的青瓷笔筒,帮他拉长声调。
  “就是那位词文风韵直追南唐李后主、风度气宇不输唐宋八家,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却偏偏履盛处丰,抑然不自多。于世无所芬华,若戚戚于富贵而以贫贱为可安者。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的满清第一大才子——”这掌柜王婆卖瓜也就罢了,卖着卖着就变成卖牛皮的了,他在上面滔滔不绝的夸赞,底下还真有那么群傻蛋大声地接应——
  “纳兰容若?”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晕厥,竟然就是没有人怀疑他的牛皮吹的一点也不靠谱,那笔筒怎么可能是纳兰容若的。
  “今日敝店有幸,得此一宝,定然不能独吞。在下愿意在此忍痛割爱,公平起见,价高者得,低价白银50两,我相信各位纳兰容若的知音们是不会在乎这么点小钱的,这可是天上人间,只此一件啊!”掌柜边说聚光的小眼里还藏不住那么点白银闪过的渴慕之色。
  “……”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我二百五!”
  当价格喊到两个二百五的时候,小九实在逃不过良心的谴责,终于从人群中抬起了手。
  掌柜还处在兴奋状态,眯着双眼看向小九,一脸憨态:“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准备开个什么价啊?”
  小九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她现在出门习惯了男装,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揉了揉下巴,道:“的确钱对我而言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要验证一下,这可真是纳兰容若用过的笔筒?”
  没想到掌柜意外的自信,点头立马呈上笔筒,他也画虎类犬般地学小九抹着下巴作思考状,腹诽着:这可是偶然间在景德镇进货时烧窑的老板亲口说的,当年一共就烧制成了两个,一个被大学士纳兰明珠买给他长子作为礼物,而另一个就是他手上的这个宝贝,怕是纳兰容若本人来都未必能认得出两件宝贝的不同,他当然一万个放心让人家随意地参观,做生意不是还得以示诚信么?
  谁料小九看完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下眉,嗯了一声,道:“做工很细,分不出差别,不过我还是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告诉大家,这笔筒纳兰容若公子没有碰过——”
  掌柜勃然大怒,指着小九要解释,小九无心纠缠,挥了挥折扇,浅笑了一声,回声就走。
  眼看着他就这么潇洒地拆台离去,掌柜当然没这么好说话,迈开步子刚想追上去,却被一只中途伸出的手阻了下来,他抬眼对上那位男子清和如湖水的双眼,猛地打了个寒噤,真是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透澈的双眼,好像被他这么一看,自己什么谎都圆不下去了——
  男子松开他的手肘,微笑间溢满难以捉摸的愉悦,边追上方才那小公子的步子,边还落下一句话给剩下的人解惑,他说:“因为纳兰容若的文房四宝上,在多年前,都被一个恶作剧的小丫头刻上了一行字,你看看你的有吗?”
  正在所有人都抓耳挠腮地想他这句话的时刻,人影已经悄悄走远。
  “你又想到此一游,然后就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吗?”声音的来源在她不到十步远的身后。
  她却不敢转身。
  身侧静流不止的河水,潺潺的细声好像变得很汹涌,汹涌地覆盖她的听觉。
  她顿在原地,肩膀不住地抽动,手中的折扇好像也抓不住了,指端一滑,‘咚’地掉落到了河水里。
  “啊——”她大叫,差点记得要跳下去捞。
  身后一个温厚的环抱将她紧紧揽住,贴靠在他的胸前,他抱住她剧烈颤抖的身子,拽紧她亟欲伸下河道的手,道:“好了,不要了,以后我画一车给你——”
  当康熙长驱直入地闯进小九的画舫时刻,她的厅门前始终站着那位一丝不苟的小沽同学,用公式化地声线向他提问:“公子请报上你的姓名、字号、作品,我们核对后问过小姐,再通知你见不见你——”
  “什么东西!”康熙本着不打女人的最后理智咬下牙关,向里屋一字一句嚷道:“姓,爱新觉罗,名,玄烨,字,没有!号,号康熙!问问你们家小姐,是不是想躲一辈子!”
  “啊?”小丫头脑神经终于不堪重击,‘啊’完一声便口吐白沫滚了下去。
  康熙瞪了一眼,飞快地奔跑进去,可是寻了三遍依然一无所获。
  而当然跌跌撞撞地赶到船头的时候,便是看到对岸的杨柳堤岸上,他把她揽入怀里。
  仿佛整座画舫行至天翻地覆的海域,望不见一线生机。
  剩下的只有令人窒息般的困窘。
  小九埋着他的颈窝里,泪水如开闸洪水。
  他只是温柔的捶着她的背,安慰的笑道:“这次终于是我找到了你!”
  九九归一
  窗外落起了北京城的初雪。
  飞扬如春日和暖的柳絮,一夜间把整座北京城用银装裹起来。
  屋外的冰冷素白只有更映衬屋堂里的融融暖意,炉火里‘噼噼啪啪’的木屑发出的声响,正如她心底最深处的窸窣不止的杂音,如千百只小老鼠一齐跳到心坎里手舞足蹈开派对一样的感觉,被挠的坐立难安,却又压不住它们传来的欢愉劲,从最心底地感到暖暖的快乐。
  为她上妆的喜娘们把她一次又一次地强摁下来,故意垮个脸威吓她:“再不乖乖得坐着不动,画个丑妆,一会新郎官不认我可不作担保哦——”
  小九嘟起嘴,深吁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一百遍:木头人,木头人,我是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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