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51章


  虽然心神还是雀跃难定,但至少集中所有的精力把自己的身体给定住了,她也想要在他掀开盖头的那刻,看到的是最美的自己。眉笔轻轻扫过她的眉角,有一点点细微的瘙痒,要小虫子爬过心口的感觉,最后还是忍不住闭着双眼笑了出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矜持的新娘子啊——”门口突然想起一声轻微的叹息,小九跟着轻皱了下眉头,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丰富起来,先惊后喜,搞的化妆的喜娘们叹息连连。
  “胤礽?!”她甚至都不用抬一下眼皮,便笃定地认出声源的主人,“小家伙,小姨还以为你也不能来了,快过来,让小姨好好抱抱!”
  “我才不要你抱了,我都多大了!不过还是挺庆幸在我娶太子妃之前看到你这个老姑娘能嫁出去!”胤礽的声线的确已经逐渐有褪去稚气的迹象,但是小九掰了掰手指头,差点没竖中指,靠,这娃才十一岁!还是虚岁,这就要讨老婆啦?况且自己也才二十四,放到现代还是个朵含苞待放的小鲜花,在这会竟然成了老姑娘了。
  真是无语问苍天啊,幸好早早的定到了纳兰这主。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长大了,但一跑到小九面前他依然一直就是那个五岁大的孩子,还不是小九勾勾小手指,他便乖乖地跑过来抱住她,小九还真是没估量到这吃皇粮的孩子身子板就是不一样,这臂力搂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一边还能大声地呵责她:“以后嫁了人,可不能再经常发神经病了,或许不久也是要做额娘的,要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也是个小神经那就麻烦了——”
  小九咬牙,扯笑脸,今天我不跟你动气——
  胤礽松开紧揽着她的双臂,定定地望着她笑容的双眼,蓦然间跟着她一起笑了,笑得泪意盈盈,他喃喃自语道:“你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笑容,真好——”
  小九捏了捏他的鼻子,眼角禁不住有零碎的泪花泛起,安慰道:“他还能让你来送我,真好——”
  胤礽的笑意一瞬间变得有点僵硬,松下她的身子转移话题道:“小姨,让我给你盖上红盖头吧,祝你一去就不用回头!”
  “皮小子!”小九点点头,强忍着幸福到心酸的泪花,今天可不能因为他,把妆给弄花了。
  大红的盖头倾泻而下,覆住她的视线,她轻轻地合上双眼,要把最后一滴温暖的泪水收容起来,从今以后,再也不可以落泪了——手指间捏着的那张泛黄的纸片也被红盖头晕上了红色,掌心细密的汗水几乎要化开那早已风干多年的墨迹,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掩在盖头下的俏脸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不会相信世界上还会有比她更幸福的人。
  如果一定要有,她真诚地希望,是这张字条的主人。
  四年前康熙一道负气的圣旨,将一等公朴尔普女儿官氏强行婚配给纳兰作继室,岂料在新婚当夜,喜轿的帘子掀开时,轿子里得到的只有一块沉重的铁石压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字迹跳脱活泼,活灵活现,只短短地写了一行:“我要找我的幸福去了!也祝你幸福!”
  小九难以描述自己在亲眼看到这张纸片时震惊的表情,天!在这个时代,竟然也有为爱如此不顾一切的大小姐。她不知是吃准了康熙不过赌一时之气,不可能一气之下以此处了纳兰和瓜尔加(官家满姓)两户权臣之家。所以就由着性子,潇洒地扔下个烂摊子,从此消失的无影无形。
  后来纳兰家的常客们都只是听说,纳兰少爷的新福晋是个病痨子,常年都需在房间静养,从来不出来见客。加上头两年纳兰被康熙遣到郊野牧马,所以一开始人们对这对新婚夫妻的情感好奇心就被无形搁浅,只到纳兰两年后归京,才开始不断‘三姑六婆’开始复苏,只叹他纳兰容若命运坎坷,几任娇妻都红颜薄命,当然她们的目的只是借势说媒,望能从自己手里塞个把‘小才女’进府,也好响了自己的声誉。
  所有关于这位纳兰夫人的消息康熙纳兰和官家都彼此心照不宣,不过是一场皇室乱点鸳鸯谱的闹剧,康熙先前是因为只想阻断纳兰和小九的关系,当然他的目的达到后,也不想再为难那些受害者了。穷追猛打只有三败俱伤,而时至今日,他也不可能再去翻四年前的陈年黄历了,或许一切因缘都已冥冥天定吧。
  虽然官氏这号人物从未出现过,但她是皇帝亲指的纳兰容若的正妻还是无人敢去撼动的,所以小九进府的身份,只能是他的妾室。
  犹记得纳兰向她诉说前因后果时那满脸的歉色,一旁的她却挂着一张可以塞进鹅蛋的嘴,然后笑得前仰后合,恶作剧道:“哈哈,原来你纳兰容若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啊——”
  然后身子一轻,被拽落到那个深沉溺人的怀抱,他湿热的吻细密地覆盖而下,如一泓暖春悄然间萌动的清泉,温热绵长,把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寒冬残剩下来的恐惧悉数融解,交缠相扣的十指,找不到一丝罅隙,云开月明,一刻绵延成永恒——
  徐徐睁眼,他用挑称揭开她的红盖的那幕宛若还在眼前。
  但是镜中呈现的女子已是一个轻挽朱髻,眉目浅黛的温和美妇,她的手微微地抬起,触上镜中的那个人影,她的嘴角有那丝如此真切的笑意,好像那么轻易就可以收容到掌心,她那么幸福。
  半年了,嫁入纳兰府的幻梦好像还是没有醒过来,从银装素裹的深冬,到如今莺飞蝶舞万物蓬勃的暮春,好像只经过了一个滴答,短暂的让人无法去肯定这个梦曾经发生过。
  这几日她总是感到嗜睡,意识混沌,多愁善感,方才门扉轻启有丫头给她新换来茶水,她却觉得身边的安稳声音好像一点都不真切,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容若呢?”
  丫头回答的时间传至她的耳里似乎经历了无限遥远的一段距离,她紧张的揪紧心口的衣衫,侧耳静候着,生怕得不到什么答案,然后忽然被人从梦里唤醒,变回那个叫李清华的高中生,面对的只有教室里头顶盘旋不止的风扇。
  “哦,大公子今天邀请了很多江南来的文友,正在渌水亭观荷咏词呢?——”丫头边说边给她甄了一杯清茶端过来,小九这才缓缓放下紧拽着胸口的双手,浅浅然一笑,最近自己像是得病了,老是胡思乱想。
  “对了今天什么日子来着?”小九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浅酌了一口,不以为意。
  猛地又抬首,她说什么,渌水亭观荷?!
  小丫头促然一笑,眯着眼看了看小九,答道:“五月廿二啊,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脑袋倾刻间被轰地炸开,如此精准的朝着历史所预设的轨道行进,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她便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被他紧紧抓在手间,贴在温热的唇边,还可以触及他唇角满满的幸福笑容,屋子里也挤满了看客,都是他的那些江南友人,所有的视线都凝着在她的身上,眼中终于流溢出属于长者的慈爱祝福的光彩,一个个望着小九,喜笑颜开。
  小九却几乎是从她的怀里跳起来,焦灼地望着纳兰,反抓紧他的手,然后不顾众人的面,用自己的额头去探测他额头的温度,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才稍稍搁置了下来,还好,还正常。
  底下所有的人望着她的举动都禁不住笑了,有个四岁的小男孩稚声稚气地问:“二哥、二哥,嫂嫂就是这样有小侄子的么?”
  整个屋子的人发出爽朗的哄堂大笑。
  小九竟然看到纳兰的面上被抹上了淡淡的红晕。
  她的疑惑更重,侧着头呵责站立在床边的两位笑逐颜开的小家伙:“揆芳你才多大啊?”
  不健康的家伙!
  较长的那个男孩望着小九黑线的脸,敷衍地干笑了两声,揉了揉幺弟的脑袋,望向他大哥:“大哥我发誓,这些都不是我教揆芳的,他自己顿悟的吧——”
  “纳兰揆叙——”小九憋着气瞪他,竟然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子让一个奶娃子出她的丑,小九掩面钻到她夫君的怀里,没脸见人啦这是!
  纳兰悠然的笑声落到她耳际,手掌轻缓地拍着她的后背,笑道:“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不可以再和小孩子一样任性——”
  小九抬起她红的像小番茄一样的脸:“谁让揆芳他当众羞我——”
  纳兰收不住笑,俯下身亲啄她的樱唇,小九微微有些晕恼,大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哎呦,有了儿子就不要我啦,你这谋杀亲夫啊!”纳兰作心绞痛状,但这原本一声戏谑的调侃声却把小九的脸吓得倏地刷白。
  她紧抱住他侧坐在床口的身子,毫无遮拦地大哭起来:“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留我一个人下来,我会害怕的,我会没有办法活下去的!无论如何都请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走,答应我,好不好!”
  “傻丫头!”纳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怎么啦?放心我保证不会抛下你们母子的,你难道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小九奋力的摇头,又奋力地点头。
  纳兰释然一笑,扶起她的身子道:“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小九吸了吸鼻子,侧着脑袋问:“一车折扇么?”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从身后拿出一本词册,放到了她的怀里。
  指尖一页一页地掠过那些字句,每一个修饰每一个比拟都是曾经撼动她的心扉的感动,而当所有的哀伤愁情被汇聚到一起的时刻,眼底的泪花却是最至真至纯的,就像只有在览尽繁华之后,找到的质朴才是心底最深处的那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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