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心月说。
邱兰亭冷笑,声音凄厉而绝望,“我不死,就是你死,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选择。”
“十几年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为了这种仇恨,我已经付出了一生。” 雁心月看着他,眼中突然涌出一种痛苦,“仇恨本就是错误的,为它毁掉一生更不值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凝聚着这么多年来他深受的折磨和痛苦,每一个字都像说在了邱兰亭的心上。
邱兰亭的手颤抖起来,心也颤抖起来。
“我杀了你父亲,就是希望这种仇恨不要再延续下去,正气山庄的血债是一定要还的,因为那本是你父亲欠下的。”
邱兰亭全身都开始颤抖,颤抖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
雁心月却不肯放过他,继续说:“如果你认为这段仇一定要报,你现在还可以杀我,我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但你认为用你的生命来换取这种无谓的仇恨,值得吗?”
雁心月的话像锤一样砸在邱兰亭的心上。
他的生存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复仇吗?
他不知道,也从未想过,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杀死雁心月,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死他。
仇恨是一个恶魔,一个人心中若是有了仇恨,就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会完完全全变成仇恨的俘虏,那么,他的生命也就变成了空白。
但仇恨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他杀了我父亲,我就一定要杀了他?
雁心月就站在他面前,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他只用一挥手,这段仇恨就可以了结。
但他手中的剑却重逾千斤。
他突然抛下手中的断刃,狂奔了出去。
天边夕阳已没,明月未现,天地间一片黑暗。
他拼命地狂奔,但他跑得再快,又怎能逃脱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本已在他心里!
正文 十五、决战
黎明。
太阳刚刚升起来。晨风冷冷的,带着一阵阵寒意。
长街上没有人,两边屋檐上的枯草在秋风中瑟缩。
长街的尽头,是一座高大森严的祠堂,祠堂前面,一块铺满黄叶的空地上,霍然放着一口漆黑如墨的棺材。
棺材旁傲然站立着一个人。
高贵华丽的人,高贵华丽的剑,赫然竟是慕容飞。
他笔直地站在秋风中,任凭狂风吹舞着他的衣袂,一动不动。
他的手中有剑,流星剑!
棺木漆黑、冰冷,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祠堂一旁的小楼上,打开一扇窗户,窗里人只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就连忙将窗户关上。
朝阳、狂风、棺木和慕容飞组成一幅极不相衬的图画,诡异、恐怖和神秘。
他静静站在风中,他在等待。
他知道,今天这口棺木中一定要装进去一个人,不是他,就是秋羽裳。
究竟会是谁?
他没有想,他已不用想,这个问题马上便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长街上忽有一只孤燕飞起,他要等的人,也终于出现。
秋羽裳从长街走过来,她走得很慢,慕容飞看着她,瞳孔已渐渐收缩。
韦开就大步走在她身旁,白衫飘飘,摺扇轻摇,看见慕容飞和那口棺材时,连眼睛里都有了笑意。
离他们身后几步,是萧天。他微蹙着眉头,似在沉思,他的脚步也很缓慢。
秋羽裳在距慕容飞三丈外停下,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口棺木,停在慕容飞脸上。
慕容飞嘴角现出一丝笑意,“这棺木虽不是上等楠木,不过在这种地方也算是极品了。”
“看来你很满意。”秋羽裳冷冷说。
慕容飞微笑:“相信你也会满意。”
“不过,我可能用不上它。”
“你是说今天死的人一定是我?”
秋羽裳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剑。
韦开却突然笑了笑:“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哦?”
“因为你一定要推迟一夜。”
“你以为我会逃跑?”慕容飞冷笑。
“我到真未料到你居然是为了准备这口棺材,看来你做什么事想的都非常周到。”
“值得我出手的人,也值得我送他一副棺木。”
韦开笑容一敛:“死的若是你呢?”
慕容飞冷冷说:“无论死的是谁,都用得上它。”
“有道理,不过,要是你每杀一个都送一口,岂非亏得很。”
“放眼天下,值得我出剑的又有几个?”
“好狂的口气!”韦开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不问我们找你的原因?”
慕容飞淡淡说:“她纵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她的。”
“你真不想知道?”
慕容飞盯着秋羽裳,“我只相知道,究竟是她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你好像已经试过一次了。”
“今天却不一定。”
“哦?”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瞬,若再占上天时地利,必胜无疑。”
“莫非你自认已占尽天时地利?”
慕容飞负手而立,沉默不语。
韦开微笑,“你早把这里观察的清清楚楚,甚至连风向都看好了。”
慕容飞依然沉默。
他顺风而立,秋羽裳站在他面前,正迎着凛冽的秋风。
“你顺风出剑,速度借风势可以更快,而秋姑娘逆风,出剑的速度难免要打个折扣,怪不得你今天这么有必胜的把握。”
慕容飞仍然没有说话,但脸却微微有点发烫。
韦开却微微一笑:“其实你也用不着难为情,真正懂得利用天是地利的人才算是高手。”
慕容飞盯着韦开,突然说:“若我今日不死,必要与你一战。”
韦开一怔:“为什么?”
“懂得尊重对手的人,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承蒙夸奖,不过,你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哦?何以见得?”
“你虽然占了天时地利,却少了一样更重要的。”
“是什么?”
“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你缺了人和,这一仗难免还是会输。”
“那倒未必,我相信你们绝不会偷施暗算。”
“在下当然不会出手相助,以二敌一,胜之不武。”韦开笑了笑,“但是,在下虽不会出手,但在人气上却必然对你造成一种威胁,那么你出剑时心中难免会有所顾忌,只要有这一点点顾忌,速度就会受到影响。”
慕容飞沉默。
“现在我和萧大侠就退后十丈,这样就不会再对你构成影响。”
慕容飞有些吃惊,忍不住说:“我已占尽天时地利,你为何还要放弃这种机会?”
韦开一笑:“比武不是打仗,天时地利是高手对招所必须利用的,而人和却无异于以众欺寡,那这场决斗对你就已经不公平。”
慕容飞看着他,良久,缓缓说:“多谢!”
韦开转身走了出去,朗声一笑说:“其实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你若不是慕容飞,我还真想和你交个朋友。”
慕容飞看着他洒脱的身影,默默地,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萧天也没有说话,跟着退出十丈外,他目光闪烁,看看慕容飞,又看看韦开,眉头却皱得更紧。
秋风中杀气更浓,慕容飞的手已搭上了剑柄。
秋风凛冽,卷起地上的黄叶,漫天飞舞。
漆黑的棺木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秋羽裳站在秋风里,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一道绚丽的金边,雪白的衣衫迎风飞舞,化作一道奇异的彩虹。
这本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但她手中的剑和黑沉沉的棺木,却破坏了这份美好和神圣。
韦开忽然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无限伤感与惆怅——这柄象征着死亡和仇恨的剑,她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放得下?
黄叶渐渐飘落,风势已渐平缓。
慕容飞瞳孔忽然收缩,轻叱一声,奋起拔剑。他在此时出剑,显然是放弃了乘风势之机。
慕容飞就是慕容飞,永远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剑光一闪,快若流星,剑光在朝阳的辉映下,华丽、辉煌、夺目。
在这一片绚丽的光芒中,忽然又有一道剑光闪过,光芒突然殆尽,一切都已停止。
血,从慕容飞的胸前涌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秋羽裳的剑,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秋羽裳的剑就在阳光下,闪着光,剑尖仍有鲜血滴落。
他死死盯着这柄剑,喘息着,喃喃说:“好快的剑……好快的剑……”
秋羽裳冷冷看着他:“你比那天快了七分。”
慕容飞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嘎声说:“我果真不如你……果真不如你……”
流星落地,慕容飞仰天倒下,鲜血洒了一地。
祠堂后的小巷里突然健步走出四个身穿白麻衣的小年,他们一眼也不看秋羽裳,将慕容飞尸体抬进那口棺木,又转进那条小巷,脚步如飞,转瞬间就走得瞧不见踪影。
这也许本就是慕容飞准备好的,莫非他早已知道自己会死?他既已知道,却又为何一定要来?
青石铺成的街道上只留下一滩血迹,慢慢地渗入石缝。
若没有这滩血迹,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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