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恒生一头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有人冷冷喝道:“退下去。”
岳恒生如释重负,和那五个刀手迅速退入黑暗中。
寒风呼啸,月光冲破乌云,照射出来,大地逐渐明亮起来。
明月下,天地间,笼罩着一片浓浓的杀气。
一个人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杀气就凝固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后,不知更隐藏着多少危险和杀机。
黑袍人的楠木面具在剑光中裂开,落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中,披散的长发下,林祖儿的脸苍白得可怕。
秋羽裳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她骇白的脸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才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祖儿愣愣地瞪着秋羽裳,目光茫然甚至充满了绝望,继而又变成一种屈辱和愤怒,她咬着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吓死人的坟墓里来,苦心编造这些骗人的鬼话,再让人用剑指着我,问我为什么?我何苦?我何苦……”
她的低语终于变成了哭泣,她用手捂着脸,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却不停地从指缝里流出来,全身也因为痛苦而颤抖。
秋羽裳看着她,终于有些不忍了。她重又在那副棺材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也不再流泪了,才轻轻叹了口气,“你只差一点就成功了,我几乎已经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你这个故事编得实在很完美,只要你随便编出一个人名,让我天涯海角去找这个本来莫须有的人,那么也许我永远也找不到秋家血案的真凶了。”
林祖儿抬起头,美丽的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瞪着她,“我根本不想知道究竟谁是你的仇人,秋家的血案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声音凄凉而绝望,“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让他见到你,我只是要他永远都再找不到你。”
“韦开?”秋羽裳怔住。
“不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本来就是我的,他对我有多重要,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绝不能没有他,更不会让任何人把他夺走!”
秋羽裳的心抽紧,冷冷说:“无论你为他做什么,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并没有欠你。”
“这本就不是欠,而是注定,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他就绝不能再有第二个女人。”
“女人?你真的是他的女人?”秋羽裳的心终于被刺痛了,脸色也变得苍白。
林祖儿抬起头,“我不但是他的女人,而且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女人,所以我有权要你离开他,也不许他再见你。”
秋羽裳的目光冷得像刀:“如果你真有这个权利来命令我,又何必费尽心机编造这些谎言来骗我?你只是自欺欺人。”
林祖儿脸色一变:“我林大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高兴,总之,我不许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就必须得离开他,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秋羽裳站起身,冷冷看着她,声音也冷得像刀:“这些话,你根本就该对着他说,至于他会不会答应你,也只是他自己的事。”
“你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你?”林祖儿也跳了起来,冷笑着说。“你有什么地方比我强?他只不过是觉得你新鲜点而已。像你这种女人,没血没肉,无情无欲,根本就不能算是女人。”
“你只不过是一尊雕刻的好一点的石像,开始让人觉得很好看,看久了就只会让人倒胃口,总有一天他只怕连一眼都不想再看你。”
秋羽裳紧紧咬着嘴唇,连握剑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林祖儿的话就像一柄利剑,把她的心绞得粉碎,她只想立刻转身,从这里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林祖儿却不肯放过她,依旧冷笑着说:“他这一生注定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无论他现在对你怎样,总有一天他会讨厌你,他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到那个时候,你就只能一个人去死!”
秋羽裳加快了脚步,林祖儿怨毒的声音就好像一条毒蛇在吞噬她已经被绞得粉碎的心,她只想飞快地逃也去。
但她刚转进漆黑的墓道,就听见林祖儿怨毒的诅咒已变成失声的痛哭。
——她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她也受到了某种伤害,甚至比她给别人的伤害更深、更重,所以,她才不顾一切地去伤害别人,希望可以借此减轻自己的痛苦。
——可她的伤害又是谁造成的?
——人为什么总是要互相伤害?
秋羽裳停住脚步,刚才被痛苦绷紧的神经突然瘫软下来,她觉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都崩溃了似的。她背靠着冰冷的墓壁,听着林祖儿悲伤绝望的哭声,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风吹云动,月光照在这个人脸上,冷酷而没有任何表情,他花白的胡须却在寒风中猎猎飞舞。
铁掌无敌邓乾坤。
雁心月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世间只要还有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怎么容得下正气山庄?
朋友本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敌人,而看不见的敌人也就是最危险的敌人。
——正气山庄究竟是毁在朋友手里,还是毁在敌人手里,这个问题只怕永远也没有人能回答。
邓乾坤冷冷打量着青衣剑客,说:“我不管你是谁,和慕容世家有什么关系,今天都别想再活着出去。”
“铁掌无敌邓大侠,看来天底下欺世盗名的人还真不少。”青衣剑客眼中全是讥消。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待会你还笑得出来,我就真佩服你。”
“刚才的刀阵在下已经领教过了,还有什么厉害手段,尽管使出来,在下一一讨教。”
邓乾坤眼中杀气渐浓,“阁下刚才侥幸得胜无非是藉流星剑的威力,但如果换上三十个弓弩手,每一人手上都有一副连环双弩,就算两位手上都有神兵利器,又有几分逃命的机会?”
雁心月眉头一蹙,他未料到小小的一个大风集,竟早设下了天罗地网。
他暗暗庆幸自己早来一步,没有让秋羽裳落在这个陷阱里。
但秋羽裳究竟去了哪里?
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秋羽裳终于慢慢走了回去,冷冷看着林祖儿。
林祖儿止住哭声,瞪着她,“你为什么还不走?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离开你。”她顿了顿,用了很大的勇气,说:“他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就算我和他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报仇,我这一生除了仇恨,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林祖儿怔怔地看着她孤独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刚才为自己而悲哀,但现在她突然发现她所妒忌的对方竟远比她更痛苦,更一无所有。
她突然又开始同情起她来了。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她明明连自己都帮不了,偏偏还忍不住要去帮别人。
难怪有人说,天下最傻的就是女人。
她看着秋羽裳一步步走出去,就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终于忍不住说:“你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秋羽裳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非报仇不可?”
“是。”秋羽裳说。
仇恨本就是一种债,血债,欠下了就一定要还的债。
“可你根本不知道谁是你的仇人,而他却随时都会要你的命,你不怕吗?”
“我怕,可他比我更怕。”
她咬着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我可以让韦开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秋羽裳吃惊地转过身,看着林祖儿,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我也是女人,”林祖儿叹了口气,“只要你答应我,报完仇之后,就马上离开他,一生一世都不能再见他。”
秋羽裳心中突然有一种针刺般的痛楚——她的仇恨了结后,她和韦开就变成了陌路人。
她的心开始滴血,但她却不能反对。
林祖儿幽幽说:“我能做的就这些了,我是个女人,我要的只是和我喜欢的男人厮守终生。”
“你不要怪我,除了韦开,我也什么都没有。”
秋羽裳心里突然觉得空空荡荡,一片空白。
“她要的只是韦开,我要的又是什么?”
“我要报仇!除了仇恨,我已一无所有。”
她觉得林祖儿对她的同情是对她的一种侮辱,但她却无法拒绝,没有韦开,她几乎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报完仇以后呢?她不敢想。除了报仇,她还能要求什么?
三十个弓弩手,三十把连环弩,这样的攻势倘若发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而且,还有面前杀机毕露的邓乾坤。
雁心月手上握着剑,手心里却沁出一丝冷汗。
要从这样的攻势下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此刻,他想的不是全身而退,而是如何彻底破坏这个陷阱,以便秋羽裳来时会少一分危险。
秋羽裳不能死,为了她,他随时准备牺牲自己。
就算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决定的事,死也不会后悔。
青衣剑客也傲然而立,剑在手中。
他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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