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鸿突然走过来说。
萧天点了点头,向韦开和秋羽裳说:“韦公子,秋侄女,我还有点事要办,就先行一步,迟些再聚如何?”
“萧大侠请便,反正待会我们就会再见了。”
“莫非你们也要去青云阁?”
“如此大事,难得一见,我们也想去凑个热闹。”
“好,那就回头再叙。”萧天起身一抱拳,又向四座群雄抱了抱拳,告辞而去。
秋羽裳脸色苍白,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你觉得他像不像是……”
韦开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说:“你放心,一切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秋羽裳看着他,目光无助而又充满了感激。
韦开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暖,她的心忽然又“呯呯”地激烈跳动起来,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她的手向后缩了缩,却被他握着紧紧的,抽不回去。
她的头垂得更低,一眼也不敢再看他。
韦开看着她,心里突然也一阵刺痛,但他知道,那一天迟早要来的。
他和她,都不能逃避。
辰时一刻。
徐东海洗了澡,换上最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坐在他的紫檀木软垫太师椅上。
他是整个潼关城最令人羡慕的人。
他拥有潼关城最豪华的宅院,最出名的酒楼,最有信用的银庄,赢利最多的店铺。
最重要的是,他是潼关城唯一不怕秦不讳的人。
他和秦不讳似乎是天生的敌人,他第一次开镖局护镖时,第一个来劫镖的就是秦不讳,而十年前,他受命管辖风云帮潼关分舵,接手这一带风云帮所属的所有镖局、店铺、钱庄时,秦不讳居然恰恰上任刈鹿帮天德堂堂主座镇潼关。
于是他们各为其主,再加上新仇旧怨,两帮之间明争暗斗,势成水火,最近几年,更是愈演愈烈。
徐东海和秦不讳之间的仇怨也越结越深,这几年,双方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械斗,徐东海的两个儿子也因此丧生在乱刀之下。
但秦不讳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刈鹿帮在潼关的势力已逐步退缩,风云帮已有独占鳌头之势。
然而,徐东海却并不太乐观,反而越来越觉得忧虑。
因为他已经老了,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剩下的一个因体弱多病,根本就不曾习武,虽有一个孙子,却还不知世事。
他比秦不讳整整大了十岁,过了六十大寿以后,他更觉得体力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他决定趁他还有几分力气,早一点将这段仇怨结束,既不负风云帮重托,更可让自己百年之后,子孙可以继续保全自己几十年来用血汗换回来的一切。
也就在这个时候,秦不讳突然向他发出挑战书,要和他在十月十五日午时做一个生死了断。
这一举正中他的下怀,他几乎没有考虑,就接受了。
今天就是十月十五,现在,距午时已不到两个时辰。
阳光越来越温暖,徐辛平踏着软弱无力的步子,慢慢走了进来。
他是个身材瘦弱、面黄肌瘦的中年人,常年的痨病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和元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眼白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
只要看见他走路的样子,都会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倒下去。
但三十几年来,他却以一种顽强执着的意志支撑着他的生命,在他两个兄长都死在混战之中后,他更以这病弱的躯体,担起尽忠风云帮的重任。
他也是徐东海最看重、最引以为傲的一个儿子。
他虽不会武功,却比几十个武林高手加起来更有用,因为他擅于用脑。
他八岁就饱读诗书,十岁精通算术,十五岁时就能制造出各种各样能杀人于瞬间的机关暗器。
他负责打理徐东海在潼关所有出入帐户,布署每一次行动的战略安排。
他是徐东海最信任的管事,最有智慧的谋士。
徐东海没有回头,他只要听见这种软弱无力的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徐辛平找了张椅子坐下,慢慢喝了两口茶,才说:“现在已经是辰时一刻了。”
“一路上的障碍都已经消除了吗?”
“秦不讳在沉香茶社附近埋伏了几名杀手,不过,有一个很沉不住气,被诱了出来,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了。”
“那这一路上,我们都可以平安无事了。”
“也许还有。”徐辛平沉吟着,“在沉香茶社,也许有两个,也可能是三个。”
“哦?”
“今天茶社来了不少江湖人,都是应两帮相邀而来的江湖侠士,但有两个人,身份却很特殊。”
“特殊?”徐东海皱了皱眉。
“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潇洒开朗,女的冷若冰霜,手里还有一柄剑。”
徐东海的瞳孔霍然收缩,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
徐辛平看了父亲一眼,“近来江湖传闻秋家后代重现江湖,依两人的神态言行,很可能就是秋羽裳和韦开。”
徐东海全身一震,眼神中突然掠过一丝惊慌和恐惧。
徐辛平深知自己父亲的定力,几十年来,身经百战,就算生死关头,也从未显得如此惊恐,忍不住说:“现在虽还不清楚他二人为何出现此地,但应该不会是刈鹿帮请来的帮手。”
徐东海转过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儿子查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安——他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个秘密,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半晌,他才问:“那第三个呢?”
“可能就是沉香茶社的掌柜傅仲。”
徐东海转过头,面上已恢复了平静,他叹了口气,黯然说:“他跟了我快十年了,好像很少做错事。”
“秦不讳安排的暗杀地点就在沉香茶社附近,因为这一带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会疏于防范。”
徐东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徐辛平似乎明白父亲的心思,说:“他最近在红香院包了个姑娘,每个月要增加不少开销,再加上房里本来就有三个女人,几个孩子,沉香茶社每个月并没有那么多的分红。”
“他们给了他多少钱?”徐东海皱着眉问。
“三天前,他突然多了一笔进账,大约是五万两。”
徐东海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说:“再给他五万两。”
徐辛平却摇了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少了他,只不过少了一条如意鞭,我早已准备好适合的人替换他。”
徐东海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青云阁呢?他们为什么要选我们的地方?”
“在自己的地方就难免有所疏忽,也许他们是就是想利用我们的疏忽。”
“看管青云阁的是郭翰?”
“是。”徐辛平看着父亲,“但郭翰对风云帮的忠心,世人皆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东海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也很了解郭翰。
郭翰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少年时出家少林,凭着对武学的惊人天赋,尽得少林真传,但因他天性刚强不屈,脾气暴烈如火,终于忍受不了少林寺的清规戒律,还俗回到潼关。
也就因为他火爆的脾气,在江湖上招惹了不少是非,得罪了刈鹿帮,被秦不讳下令追杀,他虽仗着武功高强逃脱了一死,但妻儿老小却全死在刈鹿帮手中。
所以,他和秦不讳可谓仇深似海,誓不两立。
徐东海也知道,郭翰也是徐辛平唯一的朋友,他平时虽然对谁都气冲如牛,对徐辛平却能俯首贴耳。他还记得有一年初夏,暴雨如注,黄河水涨,徐辛平突然恶疾发作,命在旦夕,就连他的两个兄长也手足无措,但郭翰却冒着暴雨雷电,强渡黄河,在惊涛骇浪中搏斗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对岸找到了救命良药,把徐辛平这条命捡了回来。
像这样一个人,如果也能被刈鹿帮收买,那么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信赖?
但为什么刈鹿帮偏偏选中的就是青云阁?
徐东海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了几圈,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徐辛平,说:“他们既然选定了青云阁,总会有点原因吧?”
徐辛平对父亲的提问并不意外,“也许他们也知道郭翰是我们的主力,选择青云阁,或许就是想离间我们,让我们互相猜疑。”
徐东海又沉默不语,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有一丝判断的错误,任何一点的错误,都关系着这一战的生死存亡,而这一战的胜负,也直接影响着风云帮的生死存亡。
他很清楚,风云帮和刈鹿帮这几年的明争暗斗现在已近白炽化,国无二主,天无二日,现在已经到了双方一决雌雄的时候。
潼关之战只不过是个序幕,从现在开始,也许不久的将来,江湖上就只剩下刈鹿帮的铁令,或是风云帮的大旗。
这也是整个江湖最为瞩目的事情,未来的江湖谁主沉浮,这一战将起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他绝不能败,如果首战失利,将会给风云帮带来沉重的打击,但他也明白,这一战,对刈鹿帮亦同样重要,秦不讳也绝不愿失败。
——他公然挑战,莫非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他的脑子里一闪,忽然想起了秋羽裳的韦开,难道他们就是刈鹿帮必胜的把握?
他眼角抽动了一下,突然觉得全身燥热起来,秋天的早晨,难道也会这么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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