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剑行

第64章


  少年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抛在地上,恨恨说:“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斯文而白净,赫然竟是萧中玉。
  父子俩会心而笑,他们现在已经抓住了韦开最大的弱点,无疑就是掌握了一样最致命的武器。
  子夜。
  乌云满天,朔风凛冽。
  整个潼关城都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下,静寂无声。
  一辆马车突然疾驰而过,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长街的沉寂和黑暗。
  马车扬起一片灰尘,驶进一片高墙深院中。
  一阵寒风吹过,街道上突然无声无息多了一个青衣人,清瘦高大的身影,腰畔插着一柄没有鞘的剑。
  剑光闪烁,宛如流星——流星剑!
  他的目光明亮而犀利,注视着马车消失的漆黑的大门,迟疑片刻,身影已青烟般掠起,掠上了高高的墙头。
  高墙内苍柏连天,庭院深深,刚才那辆马车就停在庭院之中。
  曲折的回廊上悬着几盏灯笼,随风摇晃,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却不见一个人影,连赶车的车夫都不见踪影。
  青衣剑客犹豫着,终于掠下了高墙。
  就算明知是个陷阱,他也一定会走进去——他本就是个绝对骄傲的人。
  他一步步慢慢走进去,四周依然静寂无声,他一直走到马车前,伸手去拉车厢的门。
  他的手刚刚触到门环,一条乌钢长鞭已灵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臂,几乎同时,车厢里飞出十几枚暗器,暴射向他的前胸。
  他目光中带着讥诮的笑意,长鞭刚缠住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已握住了流星剑。
  剑光一闪,长鞭立刻断成两截,一阵“叮叮”轻响之后,十几枚暗器全都断做两截,落在地上。
  他用剑指着车厢,冷冷说:“阁下还不想出来吗?”
  车厢门一开,萧中玉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四周火光骤起,刀光剑影,人影憧憧,甚至连屋檐墙头也有人影晃动,个个手中都持着强弓硬弩。
  一个人冷笑着说,“你的胆子真不小,竟敢擅闯刈鹿帮的大堂。”冷笑声中,秦不讳出现在火光中。
  青衣剑客冷冷说:“刈鹿帮纵是龙潭虎穴,在我眼中也视如无人之地。”
  萧中玉笑了笑:“阁下好狂妄的口气,佩服,佩服!”
  “侠名盖世的萧大侠父子,竟然做了刈鹿帮门下走狗,才实在让人佩服,佩服!”
  萧中玉脸色一变,还未发作,“刈鹿帮名震天下,能为效犬马之劳,是我等的荣幸。”一个人已从回廊中缓步踱了出来,赫然正是大侠萧天。
  青衣剑客盯着他的脸,冷冷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果然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阁下若是喜欢就尽管多骂几句,以后就未必再有机会了。”萧天依然神色不变。
  “你很想杀了我?”
  “我一向不喜欢爱管闲事的人,听说,在大风集,阁下就破坏了我不少事。”
  “可惜我偏偏最喜欢的就是管闲事。”
  萧中玉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为了管闲事白白送了命,实在很不值得。”
  “你早知道我跟踪你,也算准我一定会跟进来,是吗?”
  “不错。”萧中玉脸上现出种狐狸般的微笑,“而且这辆马车里除了本少爷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林祖儿呢?你们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然是该去的地方。”
  “你本来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太过于自信了。”萧天说。
  “太自信的人通常都死得很快,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萧中玉说。
  萧天叹息,“可惜,可惜。”
  他们父子一唱一合,似乎在他们眼里青衣剑客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青衣剑客鄙夷地看着他们,冷冷说:“今天或许要让你们失望了。”
  萧中玉笑了笑,“听说你的剑法不错,特别是你手中这柄剑,好像是叫做流星剑?”
  萧天盯着他,缓缓说:“流星一现,例无空回,天下唯一将流星剑的威力发挥尽至的,也只有一个人。”
  “是谁?” 
  “慕容飞。”
  “可他好像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你面前。”
  萧天盯着他,“世间事离奇诡异,变化无常,生亦非生,死亦非死,何奇之有?”
  “说得好。”
  “若我没有猜错,慕容飞根本没有死,你就是慕容飞。”
  青衣剑客仰天大笑,笑声中,他的脸终于现了出来,俊逸的轮廓带着逼人的傲气,“不错,我就是慕容飞。”
  萧中玉叹息,“想不到流星剑慕容飞居然也会受人差遣,玩这种装佯诈死的把戏。”
  慕容飞淡淡一笑,“堂堂的萧大侠可以杀人嫁祸,言惑天下,我这点把戏怎敢相提并论。”
  萧天皱了皱眉,“秋羽裳好像一直都很相信我,她怎么会和你联手来设计我?”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杀死天尘道长,再找我做替罪羊,借我这柄流星剑致秋羽裳于死地,这一招确实很高明。”
  “天下本来就很少有人能比流星剑更快,这一点我绝不怀疑,而像你这样自负的人更不多。”
  “所以就算有人误把我当作杀人的凶手向我挑战,我也不会拒绝,更不会解释。”
  “不错,像秋羽裳这样的剑法高手你也绝不会再碰上第二个。”
  “这些都不错,可是,”慕容飞笑了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不知道。”
  “哦?什么事?”
  “在霹雳堂,我和秋羽裳已经交过一次手。而且在那时我们就已经成了朋友。”
  “朋友?”萧天眼中带着疑惑。
  “不错,朋友,一个真正的对手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朋友。”
  萧天沉默半晌,叹息一声,“所以,她相信你绝不是杀死天尘道长的凶手?”
  “凶手不是我,自然另有他人。”
  “可她也没有理由会这么快想到我头上,我毕竟是她的世伯。”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萧大侠下次若再要栽赃嫁祸,手尾最好做的干净一点。”
  “什么意思?”
  “虽然你每一件事都伪装得很巧妙,但你忘记了擦一擦地板。”
  “擦地板?”萧天皱了皱眉,有些莫明其妙。
  “我相信天尘道长是死在你的剑下,因为他对你毫无防备,你才有机会下手。”
  “杜铁山一死,秋羽裳一定会追查到天尘,所以他非死不可。”
  “你杀他的时候,他手上是不是刚巧拿着一枝蘸满墨汁的笔?”
  “是。”
  “他中剑时手中的笔就落在地板上。”
  “不错。”
  “你为了造成是我的流星剑杀死他的假象,为了强调这个快字,你又拾起笔,重新蘸满墨汁放回他手中,再把他搬回椅子,又打开了面前的窗户,是吗?”
  “阁下好像亲眼所见一样,若非人是我亲手杀的,不然,我到也忍不住相信阁下是凶手了。”
  慕容飞微微笑了笑,“可是百密一疏,你却忘记擦掉地板上的墨渍,对别人而言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不会用心留意,可惜你遇上的是韦开。”
  “他那个脑袋好像和别人都不同。”
  “有时候连我也不能不佩服他,天下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
  “难道他就不会认为是以前留下的吗?”
  “时间不长,墨迹尚未干透。”
  “那他当时为什么不揭破?”
  “这正是韦开的过人之处,他虽然疑惑,却也猜不透其中蹊跷,自然不会点破,直到见到我,凶手的险恶用心也就豁然明瞭了。”
  萧天脸色铁青,冷冷说:“所以你们就精心安排了那样一场决斗,让我亲眼目睹你死在秋羽裳的剑下。”
  “我若不死,你怎么会对他们这么放心,我又怎么有机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看不出你们不但会用剑,演起戏来也是一流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会用脑。”
  萧天却突然笑了,“不过,你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
  “哦?”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一点不错。”
  “无论你知道什么,也再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秘密。”
  “天下本就没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了。”
  萧天面上掠过一丝恶毒的笑意,“所以,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保证你绝对没有机会带着这个要命的秘密走出刈鹿帮。”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有人一声长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也能算是秘密吗?”
  长笑声中,墙头檐角埋伏的弓弩手纷纷栽落下来。
  听到这人声音,萧天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变得苍白而阴暗,韦开和秋羽裳已在笑声中双双掠进了庭院。
  萧天避开秋羽裳愤怒的目光,掸了掸衣袖,神态已恢复如昔,向韦开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韦公子,秋侄女,去而复返,怎么也不通知在下一声?”
  “通知了你,怎能有幸见到萧大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韦公子真会说笑,在下实在听不懂。”
  “想不到萧大侠不但侠名天下,厚皮也是天下第一,到了现在,还能装腔作势,若无其事,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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