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萧天神情凝重,缓缓说:“有个人要见你。”
韦开目光闪动,“他居然亲自来了?”
“是。”
韦开沉吟着,“好,很好,也许……我也正想见他。”
每个人都畏惧死亡,其实畏惧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真正降临前的等待。
但当一个人真正期待死亡降临时,却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恐惧,反而觉得无比的幸福。
中年人微笑着,手掌已缓缓举起。
这双手似乎比一般人的手掌都更宽更厚——这本就是双不平凡的手。
这双手掌发出的力量足以摧山毁地,现在,他只要轻轻一抬手,秋羽裳所有的痛苦就会立即结束。
她几乎已经感觉到那凛冽的掌风向她压过来,她的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
她在期待,期待一切苦难的结束!
突然,中年人眼前好像流星一闪。
不是流星,是流星剑!
中年人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双掌硬生生撤了回来,他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慕容飞!
老者轻轻叹息一声,琴声断绝。
中年人缓缓说:“今天我本来只想杀一个人。”
老者叹息:“世事难料,又岂能如尔所愿。”
“既然是天意,我只好成全他了。”
“走开!”秋羽裳突然睁开眼睛,瞪着慕容飞。
慕容飞看着她,目光炽热而坚定,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绝不会走。
老者长叹一声,“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的心若已经死了,生又有何趣?”
慕容飞冷笑:“看不出阁下竟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
“生既无欢,死有何憾?”
“你真的想死?”慕容飞灼热的目光凝视着秋羽裳。
秋羽裳双眼空空地瞪着他,一动不动,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为了他?”慕容飞的声音尖锐而讥诮。
秋羽裳全身震了一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狠狠地瞪着他,嘶声说:“不要提他,我永远也不想再提他。”
慕容飞瞳孔收缩,目光却更尖锐,“你恨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他的声音毫不留情,“他比你所有的仇人都更残忍、更卑鄙,当你面对仇人的时候,你都可以毫不犹豫一剑刺穿他的胸膛,为了他,你却宁可选择死?”
“其实真正该死的人是他,他就是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值得同情。”
“你既然不杀他,就更没有权力杀死自己。”
秋羽裳闭上眼睛,一字字说:“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
老者微微笑了笑,说:“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杀她,杀她的也只是她自己,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慕容飞没有理会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秋羽裳,看着她苍白透明的脸,冰冷瘦弱的身躯和彻底绝望了的眼神。
他的心突然被深深地刺痛了,好痛——是的,没有人杀她,没有人杀得死她,真正能杀死她的本就是她自己。
她的心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的心颤抖起来,半晌,咬了咬牙,一字字说:“好,你要死可以,但除非我先死!”
秋羽裳猛然睁开眼睛,瞪着他,“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不,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慕容飞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自己?”
他双目亮若寒星,明亮而深情,凝注着她,缓缓说:“因为我爱你。”
秋羽裳瞪着他,像是听到了一句全天下最荒诞、最不可思议的话,说不出是惊愕,还是怀疑。
抑或者什么也不是,就只是这样瞪着他。
这句许多人一世也不敢说出口的话,就这样从这外表骄傲自负、不可方物的年青人口中说了出来,绝没有半点做作,半点虚假。
中年人突然笑了,“想不到流星剑慕容飞剑虽无情,人却多情。”
老者叹息:“可惜多情总被无情恼,年少风流的慕容公子看来也不例外。”
慕容飞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炽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秋羽裳。
秋羽裳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我不需要你爱,也不爱任何人,你走,马上走!”
慕容飞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声音却坚定:“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我不能勉强你,你也不能阻止我。”
他转过身,对着老者和中年人,说:“所以,还是那句话,她可以死,但除非我先死。”
老者摇头叹息:“慕容公子不但多情,这份痴心和豪气更是感人,可惜,女人虽然会为她爱的男人去死,但别的男人就算死在她面前,她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慕容飞淡淡说:“那倒无所谓,我只是要她明白,世上并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卑鄙无耻。”
“你想用你的死,让她活下去?” 中年人盯着他,目光带着讥诮。
“至少可以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让她相信不是每个人都很丑恶。”
“可你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吗?”
“但我觉得值得。”
“你真的很多情。”老者叹息着说。
中年人也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带着遗憾:“太多情的人,一向都死得很快。”
老者说:“可他好像真的不怕死。”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慕容飞说。
“哦?”
“阁下就是‘只手遮天’卓不凡,对吗?”
卓不凡笑了,“你既然认得我,就更应该知难而退。”
“传闻十年前阁下的掌力就已是旷古绝今,无人匹敌,能在你掌下逃生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那么你应该知道无论流星剑有多快,以你的功力也绝对无法攻破我的掌力。”
“我知道。”
“现在你还想动手吗?”
“是。”慕容飞连语气都不改。
卓不凡看了看老者,老者长吟道:“流星一现,必有人亡。”他不再说话,十指轻拂,琴声骤起。
天地萧萧,烟雨濛濛。
正文 三十、棋局
穿过回廊,前面就是大厅。
萧天走得很慢,似乎心事重重。诸葛擎天的突然到来,无疑就是表明对他的不信任。
韦开走得也很慢,神情凝重,连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他知道,他现在要见的这个人无疑也是他平生所遇最可怕的敌人。
见过这个人之后,他是不是还能活着出来,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但有些事,就算你明知没有把握,也一定要做。
林祖儿走在他身旁,只要还有韦开在她身边,天下就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大厅里灯火通明,门口站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抱着一柄三尺七寸的鱼鳞紫金刀,矗立如磐石。
几人走到门口,黑衣人突然横刀在手,冷冷说:“帮主只见韦公子一个人。”
萧天皱了皱眉,退在一旁,说:“韦公子,见了帮主,你自己好自为之。”
韦开微微笑了笑,“萧堂主尽请放心,在下心中自有分寸。”
林祖儿拉住他的手,“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韦开轻轻推开她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他不容林祖儿争辩,黑衣人收刀让路,韦开大步走进了大厅。
琴声如急雨骤降,珠落玉盘,铿锵有声。
慕容飞手上剑势一起,天地间杀气弥漫。
卓不凡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看着他,双掌也已举起。
流星剑化作无数道流星,将卓不凡完全笼罩其中,但他的攻势越厉,卓不凡的掌力就越强,仿如一道坚固的屏障,无法突破一寸。
他的力量越大,所受到的反击力就越大,就好比以硬碰硬,稍弱的一方必定会粉身碎骨。
慕容飞不是不懂这一点,但他却绝没有后退的意思——他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
冰冷的雨点落在这一片杀气中,立刻就被碰得粉碎,水珠一滴滴从慕容飞脸上落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秋羽裳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为了另一个人牺牲自己。
——她再不也相信任何人。
一道刺眼的闪电,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却也冲不破这道屏障,卓不凡的衣袍无风自动,鼓气般越来越胀,慕容飞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连他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已经凝固,化作了有形之物,压迫得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若他现在弃剑投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他绝不会,也不能。
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握剑的手却依然稳若磐石。
卓不凡看着他,冷笑:“你现在只怕连抬剑都很困难了,趁早投降,我还可以饶你不死。”
慕容飞眼中突然发出一种近乎白炽的光芒,深深凝望了秋羽裳一眼,人已掠出,连人带剑向卓不凡直扑过去。
人剑合一,几乎化作一道锐不可挡的流星,但他的剑虽冲破了卓不凡面前那道坚固的屏障,但剑尖刺在他鼓胀起的衣服上,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流星剑,竟刺不破这薄薄一层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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