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吴小雾

第66章


狠狠地骂:“该来的躲不过,你们这帮鸟人。”
    鸟人们一片嘘声:“绝张也抓去了。”
    陆妈妈这时候电话打过来问他在哪,他喜滋滋地说:“赚钱呢……哎?再来两张,你是庄。当我胡一把找不着北了呐?”
    被勒索的人极度郁闷:“我看你也是有点儿找不着北。”
    庄家更郁闷:“你把他当庄了还收我那么多钱……”
    陆妈妈大怒:“这孩子哪长心了?亲戚都在这儿呢,你跑出去打麻将,赶紧给我滚回来!”
    陆领抗旨:“不行。你不说我今年得给那几个小孩儿压岁钱吗?我钱都输没了,等赢回来再回去。这会儿点子正旺。”
    陆妈妈也不好让他在朋友面前下不来台:“那你早点儿,晚上你二姑家张罗出去吃饭。”
    陆领随口敷衍:“晚上再说吧。我在池明华他家玩呢,就对门小区,你不知道吗?晚上你们出门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
    陆妈妈又叮嘱一句,才挂了电话,回头就跟人告状。
    陆领的点子倒是真旺起来了,心不在焉地耍一下午,本儿捞回来了不说,还弄个小小的三归一。颇自嘲地想,这是不是就像刚才人说的那样,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胡乱揣起钱,嚷着去下馆子。
    可惜没人给他面子,尤其是被曝了身份的池明华,急忙表明立场:“你要还出去玩先回家报个到。别回头你媳妇儿以为你在我这儿,我不让你走呢。”
    陆领皱着眉毛:“来电话那是我妈。”
   “都一样。”池明华接得顺口,“反正都是管你的。”
    陆领骂他:“放屁哪?谁管谁啊?”
   “让媳妇儿管还不正常啊?这年头谁不是媳妇儿当家啊?”
   “我就不是。”
   “你个打光棍的,这种话题回避一下。”
   “逼养你们别太残忍了!”
   “主要是六零你那媳妇儿……绝对是当家的料。”
   “啊啊啊,对了。我有一次晚班,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见她开车,好像刚从你妈家出来。让一赛欧给别了一下,俩人都停车下来,那人张嘴就说你媳妇儿拐弯没打灯啥啥啥的,推责任呗。我一听,这我得给作证啊。一靠前儿,还没等张嘴,你们知道他媳妇儿咋说的吗?‘去你妈逼的,赔钱’。我就在旁边,听得真亮亮的。真他妈悍……吓死我了,人那车里两三个大老爷们儿,她也不怕给人惹急眼了,黑灯瞎火的再把她撂那儿。”
    有人追问:“后来给赔钱了吗?”
    池明华点头:“赔了呀,要不我说她悍么。不屈不挠的,瞅那架门不知道的以为揣枪了呢。贼亡命。”
   “她那是犯虎。”陆领冒汗:“这事儿我听都没听她提过。”估计在伍月笙看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池明华鄙视他:“那你也没发现你家车让人刮了?”
    陆领摸摸鼻子:“哦。”
    真没发现!众人皆叹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陆领现在很反感这句话。
    下楼只穿了一只袖子,耷拉着半边衣服,背过风点燃烟,才伸胳膊去穿另一只。羊绒的短外套不挺型,他够了半天没对准袖口。刚要扭头确定方位,衣服忽然被撑起来。
    伍月笙低声数落:“不能穿利索了再出来。”老远就看见他,猫追尾巴一样打转儿。
    陆领愣了一下:“回来了?”
    伍月笙点头:“啊,回来了。”看他穿好衣服,笑:“到底还是买了白的。”
    陆领哭笑不得地:“画画非得让买白的,她给伢锁……”话说到一半,硬生生顿住,因为伍月笙忽然转到他面前,拨开他正系扣子的手。
    她再自然不过地替他系着衣扣,同时接上他的话说:“她给伢锁买了深蓝色的对吧?那贱丫头,要买一样就都一样的,还把颜色给调开。”
    风有一瞬间加快速度,从她身后吹来,弄乱她的头发,又跑开。
    冬天的空气干燥,头发起了静电,被衣料吸引着横向挣扎。
    陆领很认真地看着连接他与她的那几根头发,藕丝般断断续续。越躲它们,伸得越直,再靠近一点,便弯弯地挤在一起,好像水母的脚。
    说不定伍月笙真是水母精,得谁蜇谁。,心情好的时候满嘴歪理与人争辩,不顺心了抽簪子就刺过去,好和不好都很吓人。亚洲第一女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系扣子的手法娴熟,从上到下,一颗一颗系完了,还顺手摘去沾在衣服上的毛屑,一边絮絮几句:“这料子衣服穿时候注意点儿,烟头别贴太近,一烤就焦了。”
    陆领忍了长达五秒钟,在她系好最后一颗扣,直起身为他整理衣领时,轻轻把人揽进怀里。
    还以为,这危险会远离他了……
    人生太安全还有什么乐趣。
    想念像不懂事的孩子,越是打压,越是反抗。越禁足,越关不住。
    伍月笙以额角抵着他的颈窝,不太专心地把玩眼前那粒肩扣。
    路灯在斜后上方,谨慎而反感地看着他们。
    晚上如果太明亮就会很烦人。
    陆领说:“回家喂鱼吧。”
    伍月笙残酷地拒绝他:“我是被派过来抓逃兵的。”
    难怪到现在还没打他电话。陆领推起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伍月笙嘻嘻笑:“下午你妈打电话找你的时候,我刚进屋不一会儿。” 
    他扔了烟,低头踩灭。
    伍月笙欣慰地盯着他的鞋看,还知道挑双短腰马靴配衣服,看来已经出徒了。
    陆领问:“他们要上哪吃饭?”
    伍月笙想了想:“金港。”
    他转身:“你跟去吧。我回家喂鱼。”
    伍月笙说:“饿它一顿。”
    手插进衣兜兀自前行,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第六十章[VIP]
    因为过年,东湖公园较早闭园,没有游人,路灯也便大多成了摆设,只有几盏主杆大灯擎着幽弱的白光,照得树影婆娑,间或飞雪。黑暗中的公园风情独具,区民政的办公楼倚在公园南墙,阴森好比阎罗殿。只有一个窗子亮灯,估计是值班打更的休息室。
    隐约有鞭炮声响起,在夜空里混响回荡,方向不明。
    伍月笙跳墙进来时,衣摆被蹭脏了好大一片,边掸灰边埋怨:“这才几点啊就关门了……”
    那种高度的墙对陆领倒是造不成任何困扰,他在惦记小六零,已经饿好几顿了,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一劫。
    伍月笙吸着冷空气,很享受,绕过挂满冰霜的枯草,来到湖边:“这冻得结实吗?”
    陆领跟过去:“结实。我以前总跟他们来这儿打冰球。”看她放心地溜上冰面,佩服地想着,这疯归疯,还没忘了性命。
    伍月笙踉跄着滑行,乐不可支,回头看呆立湖边的人,天真地问:“你跟那伫着不冷吗?”
    陆领说:“还行。”每次她有惊人之举,必有惊人之言。他在等着,她从立北回来的原因。
    可是伍月笙玩得正开心,短时间内好像没有发言的意思。
    陆领一会儿就被寒意沁透了,缩起肩膀盘着手,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头一次五更半夜来这儿,挺好看的。”
    伍月笙只是顺着他的话发起感慨:“风光无限啊,殉情的好地点。”
    陆领冷冷瞪视她,怎么殉?想投湖都不行,冻那么厚一层冰。正对死法进行钻研,就听一声低呼,她身子奇异地一倾,重心大乱,扑愣着手脚跌倒在地。他大笑着跑过去拉起她:“滑冰摔死的概率太小了。”
    伍月笙一脚踹过去:“想死到一起,还是有办法的。”
    陆领向后退,脚下意外受阻碍,迟疑地摔了个腚蹲儿。
    她居高临下望着他:“不过一起活着就难了,是吧?”
    陆领没理她的怪声怪气,摸着绊倒自己的元凶:“谁往湖里扔这么大一块石头……”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东西大半埋在冰里。
    伍月笙轻嗤一声:“石头漂在水面上?”用脚踢踢:“木头桩子。”
    陆领直觉地否认:“木头那么轻,风一吹早就靠岸了,还在湖中间漂着等上冻?”
    伍月笙说 “浸水就不轻了呀。有的木头就在水中心漂,也不靠岸,也不让水旋窝住,顺流打转,也泡不烂,春天了还能发芽。”
    陆领讶然:“能吗?”
    伍月笙说:“总有能的。”
    陆领对这种自然现象表示怀疑,拍拍屁股坐到那块木头上:“我知道你有事儿找我。景儿也整得差不多了,有话快说吧三五。你不嫌冷啊?”
    伍月笙在他面前蹲下:“你能不去北京吗?”
    他说:“不能。”
    她问:“那能带我一起去吗?”
    陆领说:“不能。”
    半晌,伍月笙很茫然很茫然地问:“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能结婚呢?”
    因为犯法吗?除了DNA,别的地方也显示不出来是亲戚。而且国家都承认了,结婚证上有国徽呢。
    她是真的搞不懂这种规定。
    陆领目睹她之前的那些举动,听到什么话,也不感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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