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吴小雾

第65章


一脚踩扁了大便,它把臭味留在你脚上,这就是惩罚。”
    程元元也没空计较她拿排泄物当话题在饭桌上说,急道:“伍月笙你别又犯执拗行不行?”
    伍月笙摇摇头,说:“我要是犯执拗,他能折腾这么多天?”
    她就是不想让他白白的折腾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为了谁的自在而忍耐。
    伍月笙对程元元说:“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我跟你那时候比好多了,你都能熬过来,我更没问题。”她细数着自己的优势,有工作,没有孩子,也不会被轰出家门……
程元元没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孩子,自己可能真的熬不过来。
“其实我没结婚之前那种个性更好。”伍月笙回忆着,憧憬着。
     三十晚上,她给陆家打电话,挨个儿拜了年。她回立北过年的事,陆老太太虽然能体谅,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但却当真是没有别的不乐意。居然还是陆妈妈找理由哄老太太,说这不是还没算正式过门儿吗,回娘家过个年也是应该的。再加上年前约好了见面谈婚事又没谈成,程元元是借病装昏的,陆妈妈在电话还特意提到这事儿,让伍月笙趁过年放假在家好好照顾照顾妈妈。陆领最后接电话,告诉伍月笙:“奶奶让你早点回来。”也没再多说什么。陆妈妈问他,你就不想让人早点回来啊。一片欢声笑语。
    伍月笙手捧电话,也跟着微微发笑。
    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新年的第一天又下了雪。程元元一早上神忉忉地拿了张崭新的十块钱,垫在伍月笙鞋子里,让她穿着出门向东走,别说话,别回头,走一百步再调头回来。伍月笙听着怪阴森的,她怎么记得给死人烧钱的时候有不能回头的说法。程元元说这叫脚踏实地踩百财,日出东方好运来。不说话是不泄气,不回头就是不后悔的意思。解释完了自己还怒,她一下楼就碰着门卫老头跟她拜年,那么大岁数弯着腰说过年好,她也不能不吱声,觉得很晦气,没走几步就回来了。
    伍月笙只是看窗外白茫茫一片挺舒服,也没理她那么长一串噱头,穿上鞋出门了。
    天晴得发白,建筑也都是白的,被太阳一照很刺眼,只有放过炮的地上,雪被崩散,露出地表的土,混和红色的炮竹残屑和燃剩的黑色炭粉,脏兮兮得亲切。掺着火药味的空气新鲜好闻,贪婪地猛吸一口,呛得咳嗽不止,刚想骂,想起程元元的嘱咐,憋了回去。咳够了,抚着胸口继续朝东走,忽然涌出一个自我打赌式的念头:要是我走够了一百步,再走回家,一路上都顺利地不说话不回头,跟六零就会好起来。
好像很多人都会跟自己打一些有把握的赌,赢了便会很高兴,即使输了也不会真的就忌讳。伍月笙这个赌法根本就是耍赖。半个立北县都知道,帝豪程七元家的怪小孩,嘴坏,脾气坏,心眼儿更坏,人人避之不及,别说走一百步,她就是朝东一直走到九马山,可能都没人敢跟她说话。
    伍月笙认真地加快了步伐,笑眯眯的,哄得自己很开心。不过她忘了问程元元,是左脚落下算一步,右脚落下又算一步,还是左脚右脚都倒完了才算一步。后来想,走得越远越心诚嘛,乱七八糟地默数了步数,足足走出去一里地才往回转。
    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区西边一片松树林,树后边稀稀落落缀着几间三角型屋顶的平房。雪景真不错,树冠呈连绵状,一阵风吹来,积雪乱飞烟。伍月笙想起前阵子看的一个日本电影,从头到尾都是雪景。开场是一个雪中的葬礼,她和陆领还以为是鬼片,看了半天发现是三角言情,后来又变成四角的、五角,六角……两个模样相同的女人,一个死人,一个艺术家,一个艺术家的助理,一个邮差,搅拌着相爱。虽然不是鬼片,但也很诡异了。陆领观看影片的过程中只有一个评价:日本人真扛冻。他不喜欢这片子,因为男主角叫树。伍月笙却喜欢,虽然叫树,虽然这个只在回忆中出现的死人是个忧郁的角色,但是浓眉大眼的模样,比较像陆领。还有一人分饰两角儿的女演员演得也确实不错。伍月笙于是看到最后,看到做了未婚夫初恋替身还无法自拔的女人,对着落满白雪的树林喊:
    你好吗?我很好。
    仿佛声嘶力竭地为她们初一英语常用对话做翻译。
    伍月笙喃喃:“HOW ARE YOU?I’M  FINE。唉呀……”I’M忘了。
    泄气。好不起来也罢了,她也想不到怎样才算好起来。别再坏下去就行。她不希望陆领走,如果同她在一个城市,实在想得厉害,还可以偷个情。要真去了北京,她是无论没那闲心,冒着见到他哥的危险杀过去解相思。
    俩人要是真碰着面儿,不就死机了吗?听老太太的意思,她跟那个人挺像的。
    第五十九章[VIP]
    陆领抱着盘西瓜子吧唧吧唧嗑,瓜子皮在茶几上堆成一个密实的黑色金字塔。陆妈妈推着吸尘器过来,保姆回家过年,她自己收拾一早上屋子,累得有点儿气不顺,再一看这个不帮忙反添乱的,气得直骂:“你玩得可花花儿了,有垃圾筒不用,扔得可哪都是。在你们家也这么造祸人?”
    陆老太太笑:“可得。三五不斥儿他的。”
    陆领撇撇嘴:“她根本就不往家买这玩意儿吃。”
    陆妈妈倒是称赞媳妇儿:“人三五不像别个女孩子那么贪嘴。”
    旁边修理电动剃须刀的陆子鸣闻言点头:“她看着比同龄孩子懂事。”
    陆领这年过得没少长智商,听出他爸的意思了:“就直接说我不懂事儿得了。”
    “还说错你了咋的?”陆妈妈直起身捶捶后腰,意有所指地斜视儿子:“三五在这儿得抢着帮我干活。”
    陆领放下果盘,将金字塔粉碎收进垃圾筒:“我跟你说,妈。她给你干活也是虚的,我虽然不干,但我是实打实地心疼你。”掸掸手站起来要接工具。
    陆妈妈笑着推他:“去去去。也不跟谁学的油腔滑调。”
    陆子鸣就事论事:“工作也没个正式的,一天就跟在酒吧网吧泡着,能学着好了?”
    陆领伸个懒腰:“我不说了吗?过完年去我大哥那儿实习。”
    陆子鸣沉吟,这小子倒是提过那么一回:“说的是说真的啊?”
    陆领一副胆怯相:“那我还敢逗你呢?”
    陆妈妈掐他:“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三五能跟你一起去吗?人还上班呢。”
    陆领开始支吾:“她跟去干啥……”
    老太太急了:“那你也不行去了。”
    陆妈妈也瞪他:“你皱什么眉毛?这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哪行?”
    陆子鸣是比较赞成儿子去北京发展的,但衡量一下局势,他要出声,就是二比二了。大过年的还是别绷起来的好。“这事儿等三五回来再说吧。”装上电池一推开关,满意地听到电机嗡嗡转。 
    陆领嘟囔:“她还成主心骨了。”等她回来,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她还回不回来。
    横摆着眼仁,从那两个否决的看到这个弃权的,谁都没意向同他多谈,陆领挫败地转身往方厅走去。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人了?陆妈妈拖着吸尘器跟过来喊住他:“你上哪去啊?一会儿你姑她们就过来了。”
    陆领比个抽烟的手势,穿上鞋拿了衣服出门。
    他才走,拜年的就上门了。
直到午饭做好,陆妈妈看看表,忽然觉得他这根烟抽得时间有点长。
    陆领确实是在抽烟,不过是在几个朋友搭起来的麻将台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点炮。被他一炮轰下庄的哥们相当不满意:“六零你这家伙是职业的吧?这顿咣咣炮啊,瞄着的都没你准。”
    被炮中的人则快活极了:“你懂啥?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定型的事。是吧六哥?”
    庄家怒:“我招谁惹谁了,陪他一起失意。”
    起了头儿自然就有人跟进:“真的六零你媳妇儿呢?咋不喊来一起玩?”
    陆领叨着烟含糊威胁:“赢钱也堵不上你嘴。”机械地码好牌,弹弹烟灰,看一眼自己的钱盒:“我靠,光了?你们几个讲究点儿,大过年的一把不让胡?”
    他是故意躲出来,倒不是怕人多,不过自打他和伍月笙领了证之后,每次全家人聚齐了都会把何时办婚礼当成重点讨论内容。像上学的孩子,总会被久别不见的亲友问期末考了第几名,如果这孩子成绩好,就会很乐于进行这个话题,反之,则挺尴尬的。
    陆领这回的成绩不算太理想。
    但他也不怪大人们都问,到他这辈,姓陆的就只剩下他和大哥两个了,老太太肯定着急。
    说起来,大哥四十好几了不结婚,是因为程元元吗?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快点快点!”下家催促着:“打张牌寻思这么半天  ”
    陆领哦一声,无意义地问:“打啥了?”伸手去摸牌。
    后边看热闹的憋不住了:“我说六零?你这不胡了吗?”
    可是新张已入手,没人肯给他放水,陆领只好把牌抓进来,大乐,居然跟地上那张一样,潇洒地推倒:“自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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