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

8 七


护青的袭凤展魔法笼罩了整座望月楼,就像是一层轻纱,若隐若现,却是柔韧无比。修冥见状,跃身踏上城栏,足尖在栏杆上一点,青色的长袍涨风而起,呼啦啦地一阵乱舞。
    “修冥。”镜秋有些慨然地望着与护青交战中的修冥,转目间又望见望月已经欺近魔蓝的队伍,一对狮人魔对迎上前来,吞吐着淡淡的地狱之火,朝着望月喷薄而出。
    地狱之火,至烈至毒。
    宴月神剑沥日而起,一道道闪亮耀目的剑光层层而出,穿插着扑面而来的熊熊烈火,如流水一样稀释着烈火,一层一层地淡去。但忽而间,又是一个反扑,更加凶猛地扑将过来。
    “望月,小心!”朔月惊惧地大叫。“不要管我了,你快回去!”
    望月的脸色刹那间变了,一边拼命地挥动着宴月神剑,一边连连往后退去。眼看着烈焰焚身,将化作一团灰烬,刹那间,九彩的华光跃空而起,在望月的身侧筑起了一圈荧荧灭灭的光墙。望月微微一惊,回望时才发现,这一道光墙是镜秋的添香魔杖的法力,加上修冥的无上极界,才得以抵挡狮人魔圣的地狱之火。
    魔离哈哈大笑起来,“望月祭司的力量只有一半,不仅无法激发望月楼的防御力量,连宴月神剑的法力也无法发挥。镜秋,你认命吧!望月楼,是我们的了!”他长长的披风迎风一荡,打了个“冲”的手势,身后成千上百的魔兵将士便纷拥而上。
    望月楼上,司晨长老急急忙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辞,自他头顶袅袅散出一股白烟来,猛然间又金光四现,耀得半天金色,魔兵们几乎难以前行。
    “司晨长老。”镜秋的眼中有几分酸涩,他知道司晨长老这是在用自己的元神死守望月楼。“司晨长老。”心中一阵钝钝的酸楚,回眸间望见了手中的添香魔杖。嫣然三宝,已只剩添香魔杖,不知能否化解此劫。镜秋感觉手已经颤抖,正欲将添香魔杖高高抛起时,忽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制止了他。
    镜秋的心猛地一抖,蓦然回头望去,看到的却是修冥那张苍白而肃穆的脸庞。
    护青傲立在一边冷笑,他知道,他要赢了。
    修冥的法袍突然哗啦啦地涨风而起,身体也刹那间悬若浮尘,飘悠悠地荡在空中。“修冥,你要做什么?”护青陡然一惊。
    修冥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飘荡着衣袍来至朔月身前。“修冥哥哥。”朔月抬头茫然地望着欺近的修冥。修冥的脸色愈加苍白,这时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轻声问道,“朔月,你怕死么?”
    朔月的身子猛地一颤,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愣愣地看着修冥,忽而间,眼中闪过一抹凄绝,惨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镜秋却忍不住闭了闭双目,手中的添香魔杖砰然坠地。
    修冥的身上开始明灭着一种淡淡的蓝光,一身青色的长袍也似灌满了风一般鼓涨起来,越涨越大,似乎会在某一个瞬间,爆破开去,炸得支离破碎。
    “他想用擒魂大法来对搞我的辟魔神剑!”护青的手也开始颤抖,冷汗一滴一滴地顺着鬓脚而下。“修冥!”护青大叫起来,“你疯了,修冥!”
    隐约间,他听到了修冥的念咒声,他在念,“你即是我,我即是你”,重复着,反复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声,而当这一阵咒声渐渐淡地,那一种若隐若现的蓝光便团团地笼住了朔月瘦小的身躯。她的眼神已变得苍茫,薄薄的泛紫的嘴唇颤抖着,而那颤出来的字符也是那句咒语,“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修冥——”护青的脸色刹那间刷白。
    “修冥——”镜秋怔怔地呆立着,他知道修冥是要用他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望月祭司的重新归位。
    蓝光越来越亮,那鼓涨到极致的衣袍终于禁受不住,随着一声巨响,爆破开去,刹那间,一大一小的两道明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直贯长空。
    瞑迷中,听到修冥低沉的嗓音在天际回响,“朔月,对不起。”
    另一个苍白的童音,“没关系。真的。”
    “朔月!”望月仰天大叫起来,手中的宴月神剑骤然蓝光一闪,挣离望月的手而出,飞射到空中,围绕着那两道蓝光来回地打着转。忽而间,望月楼上护城铜铃声响震天,就仿若感应什么喜讯一般地振奋起来。
    司晨长老怔怔地直起身子站起来,抬头仰望着在半空中摇曳的铜铃,倾听着渐渐而起的嫣然仙乐,不禁颤抖起来。他颤巍巍地来到城栏边,朝着城里高声疾呼,“望月祭司回来了!望月祭司回来了!”
    当望月持着宴月神剑凛然站到魔离面前时,魔离刹那间有些怔怔。那个十来岁的孩童,竟在这一刹那间,个头竟似翻了一倍,成了一个昂藏的青年。看来在修冥和朔月的舍身破法后,终是换回了真正的望月祭司的归位。
    那手上晶莹的幻日镯,是望月祭司的象征;眉心的新月印记,那是朔月的标记;而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则是修冥的痕迹。
    “修冥!”
    护青的手颤抖着,突然仰天长啸而起,晶莹的珠泪跃出眼眶滚落,瞬时竟化作千万碧涛,如百川奔流,自望月楼上排山倒海而下,气势汹汹。
    魔离看得呆了呆,急忙念诀用魔法制住那扑泻而来的海涛,乍然间,魔蓝队列上空出现了淡如秋雾的幻光层,奋力地抵挡着那汇集着无限悲伤和绝望的滚滚江潮,有如水波潋滟。
    “修冥——”
    这一场大战终是结束在了那一场旷世未有的铺天盖地的大水之中,而其后的三年之中,蝶国嫣然,也几近成为一座水城。但当滔天的大水退去时,虽然冲去了战争时弥漫的硝烟,却不知可否冲淡护青心底的懊悔与悲哀。
    大水中,望月楼上,望月的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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