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一)

  裴封感到背部一凉，原来他的背部已经贴上了玻璃棺的壁面。
  “哈哈哈哈哈！”那人狂笑著，又是一刀重重砸在裴封手中所握枪身。
  裴封身後的棺壁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震压，顿时出现条条密布裂缝，整体轰然破碎，玻璃的碎片哗啦啦坠落满地。
  棺材里的尸体随之受到牵连，眼看就要随著那些玻璃碎片，沿著高高灵台滚落。
  裴封紧握枪身，正准备承受那人下一次的挥刀时，却惊讶的发现那人住了手。
  那人身形闪动，竟绕到灵台的另一端，接住了即将滚落的尸体，搂进自己的臂弯。
  “你不能再受伤啊……”那人对著臂弯内的尸体幽幽叹息，语调说不出的诡异。
  裴封错愕了片刻之後，立即明白现在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双目蓦然紫芒暴涨。
  驾鹤厅的半空中，出现了无数僧侣诵读经文的声音，由远及近。
  紧接著，裴封手执长枪，朝那人冲了过去：“你再无处可逃了！”
  梵音唱诵的声音在那人头顶上达到最大，化作一道紫光坠落，袭向那人。
  与此同时，裴封手中的长枪也横刺了过来。
  那人一手抱住尸体，一手举著藏刀，铮铮两声，用藏刀拨开了裴封刺过来的长枪。
  然而那道坠落紫光，却怎麽也躲不过。
  此刻，裴封看到那人做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人竟将尸体护在身下，将自己的背脊暴露给那道袭来的紫光。
  紫光击中那人的背脊的时候，那人仰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嚎叫，像草原上的孤狼，像深夜墓地里的枭。
  藏刀落地，风衣被击碎成破布，墨镜和口罩亦被击飞。
  “这……这是……”裴封看著眼前这幕，不由怔住。
  那袭破碎风衣里包裹的，什麽都没有。
  竟然什麽都没有。
  已经变成破布的风衣在半空中晃了几晃，忽然委顿坠地。像一朵开败的残花，轻轻覆盖在了主妇完好的尸身上。
  是没有形体的凶灵？ 
  裴封手中紫气长枪消散，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藏刀和布碎。
  看起来，这凶灵已经负伤离开。
  像这样足以和他抗衡、力量强大的灵体，绝对不可能独立存在，绝对凭依著现世的某样东西。
  十之八九，凭依的是人体。
  就像槿芭凭依著自己，安氏兄妹的互相凭依。
  裴封看著手中的雪亮藏刀，刀身如镜，映照出他深黑的眉眼。
  他想起了那个瘦弱单薄，皮肤苍白，眼睛神情里总带著惊惶恐惧的男人，以及那男人向他描述过的所有事情。
  凭依体是那个……叫做林坤的男人吗？
  不，并不能完全确认。但是，应该和林坤脱不了干系。
  岳珠儿已经被他的血封印。他和林坤都弄错了，制造连环杀人案的凶灵并不是岳珠儿，而是另有其人。
  而这凶灵究竟是什麽，恐怕只有安氏兄妹能够解释。
  说起来，刚刚那凶灵的行动，确实匪夷所思。
  无论凶灵吉灵，每一个灵体的行动，必定反应了其凭依体的意愿。而这个灵体行动的意愿和目的，他却没办法揣测出来。
  坚持那名主妇没死，带她回家，替她为她的家人做饭。
  甚至不惜伤损自身，也要保护主妇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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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坤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用右手捂住嘴，开始剧烈的咳嗽。
  原本他一直睡的很香，连梦也没有做。不知为何，脊背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从睡眠中惊醒。
  咳了足足十五分锺，才算勉强停止。林坤放开捂住自己嘴的右手，看到掌心处血丝宛然。
  林坤有些神智不清的看著那抹刺目的红，模模糊糊的想，自己一个月前才做过一次全身检查，身体应该是很健康的才对。
  林坤抬起眼睛，望向墙上的挂锺，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
  昨天刚入夜他就睡了，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林坤摇摇头，感觉到背脊依然疼的厉害，决定起床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扶著床头柱，一点点蹭下床，慢慢的漱洗了，再慢慢的穿上衣物，走出家门。
  他觉得自己这状态大概开不了车，就来到马路旁站著，打算拦一辆出租车。
  这里是高尚住宅区，基本上户户都有私家车，很少有出租车经过。他在马路旁站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有拦到车。
  林坤的脊背已经疼的有些麻木了，双腿站的发软，心里不由觉得凄楚。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却找不到人帮他。
  回想过去他交的朋友，个个和他都属利益上的往来，奉承他讨好他，到最後竟没半个知交挚友。
  他深爱的凌晓菁，决绝的离开了他，一点也不留恋後悔。
  和他组成家庭，此刻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岳珠儿跳楼自杀，死了之後还不愿放过他。
  他活在这世上，真的很失败。
  林坤的眼角有点泛潮。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远远开来一辆出租车，连忙用手背擦去那点潮湿。
  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却是载著人的。
  林坤看到裴封从出租车里走出来，不由诧异：“咦，真巧。”
  “你在等车吗？”裴封看著他，眼神深邃。
  “……嗯，是的，身体不太舒服，想去医院检查，自己又开不了车。”林坤讷讷回答。
  “那，我陪你去吧。”裴封微笑。
  林坤点头，对裴封的关心有点忐忑，有点迷惑，又觉得很高兴。
  无论谁都好，他现在真的想找个人依靠。
  他和裴封一起上了出租车，驶向附近最好的医院。
  ……
  抵达医院之後，林坤抢著付了车费。裴封因为本来就囊中羞涩，所以也没有坚持，跟著林坤一起走进医院。
  经过一轮全身检查，并没有发现林坤的身体有任何异常状态。
  最後林坤脊背上的疼痛被诊为神经痛，医生开了一些补气血、止疼的药，就算结束诊疗。
  两人走出医院，林坤看著帮他拎药的裴封，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对不起，原来没什麽事……是我自己大惊小怪了。”
  “没关系。”裴封回答，“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林坤此刻对裴封充满感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前你和安氏兄妹，有没有进行过接触？”裴封望向林坤。
  林坤想了片刻，才明白裴封说的是谁，期艾道：“……有的，我去过那家店买东西。”
  是的……用二百万以及自己死後的灵魂，交换了背後福灵，他并不算说谎。
  “只是买东西而已吗？”裴封眼神锐利，仿若已将林坤的隐瞒看穿。
  “嗯。”林坤硬著头皮点头。
  “老实跟你说。”裴封深深吸了口气，“我今天在见你之前，见过连续杀人案的凶手。”
  “珠儿不是已经被封？”林坤大吃一惊。
  裴封正色道：“没错。所以那个凶手，根本不是岳珠儿。”
  “那……我就不清楚了。”林坤不敢看裴封，眼睛慢慢转向别处。
  他没有勇气说出，他换来的福灵，换来的才华。
  裴封微微一叹，声音低沈道：“林坤，看著我的眼睛。”
  林坤被他的声音所慑，望向裴封的眼睛。
  裴封的眼中泛出紫色光芒，道：“告诉我事实。”
  “是。”林坤不自觉的点头，“实际上，我和安齐眉签了换灵契约。”
  “那，是什麽样的契约？”裴封沈吟著，眼中紫光灼灼，“安齐眉换给你的灵，生前叫什麽名字？”
  如果知道了那凶灵在世的名字，乘其虚弱，或许可以用召灵咒将其束缚。
  “是。”林坤点头，“契约要求支付两百万……以及我死後的灵魂。至於换给我的灵，应该是明四大家的……唐寅。”
  裴封眼中紫芒敛去，眉头却皱得更深。
  唐寅的话，是司掌艺术中著名的吉灵之一，拥有者可说十分幸运。如果安氏兄妹替林坤换的是这个灵，那麽应该不太可能出现连续凶杀案。
  无论如何，现在他知道了灵体生前的名字，接下来只能按原先的预想，试著召唤。
背後灵之换灵（十二）
  十二
  
  林坤的家中，裴封布下法阵。
  “徘徊於人界与幽冥边缘的亡灵，吾今执汝在世之名召唤──唐寅。”
  裴封的咒文吟咏完毕，法阵中却没有看到任何灵体出现。
  裴封收了法阵，眉头深皱。
  尽管知道在紫芒的作用下，林坤不可能说谎，还是忍不住开口再次询问：“你确定，你换的灵是唐寅？”
  “应该……没错。”林坤嗫嚅著。
  他不知道刚才为什麽看到裴封的眼睛，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但既然话已经说出，也就不便再继续隐瞒。
  “为什麽你能够这样确定呢？”裴封问。
  “那是因为我在换灵之後，画出的画完全是唐寅的风格。”林坤回答，脸上红了红，为不属於自己的才华感到尴尬。
  “……”裴封得到这个回答，沈默了片刻之後开口，“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画？”
  林坤点头，从画篓里找出一张山水图，在裴封面前展开。
  这幅画是他从前画的。说起来，自从岳珠儿过世，他就再也没画过画。
  裴封自幼受到严格教育，对书画也颇有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