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一)

  林坤点头，却感到没什麽胃口。看到放在手边的信，於是拿了起来。
  信纸是淡淡的玫红色，滚了金边，没有写寄件人。
  林坤想，现在自己能收到的信件，恐怕只有商家新品促销、楼盘广告宣传之类的吧。
  虽然这麽想，林坤还是打开了这封信。
  居然是一封大红的喜柬，上面用烫金的字体简短写著──
  陈昔先生，凌晓菁女士新婚在即，敬请林坤先生光临。
  林坤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眼睛被那金灿灿的字灼痛。
  喜柬上面的字大都是打印出来的，只有“林坤”两个字，是用手写的，而那手写的字体林坤闭上眼睛也能认出。
  那是属於凌晓菁的字体。
  凌晓菁就要结婚了。
  高霖死了没多久，她是怀著什麽样的心情，和那个叫陈昔的男人结婚？而她又是怀著什麽心情，给自己发送这张喜柬？
  林坤想不出，於是只有放下喜柬，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掌之中，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渐渐变得潮湿。
  裴封看到林坤看过喜柬之後变成这样，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喜柬打开，看到了上面的两个名字。
  结婚的日期，在後天。
  “……如果不想去，就算了。”裴封知道凌晓菁和林坤从前的关系，放下喜柬。
  “不，我想去。”林坤松开捂脸的双手，尽量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刚才有些失态了，对不起。”
  “那就照你的意思做。”裴封看了一眼林坤，“还有，你无须向我道歉。”
  “谢谢。”林坤眼帘低垂，不看裴封。
  尽管觉得难过，觉得受伤，却还是想看到她出嫁的模样，想看到她嫁给什麽样的人。
  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究竟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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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坤如期参加了凌晓菁的婚礼。
  婚礼当然比不上当初他和岳珠儿的，在林坤看来，甚至有些粗糙简陋。
  然而身披白纱在宾客中穿梭来去的凌晓菁，笑的那样美，那样灿烂。
  在凌晓菁身旁的那个男人，黝黑而高大，看上去有些木讷。当他望向凌晓菁时，眉目间全是幸福宠溺。
  林坤和裴封早早来到婚礼现场，站在一个不起眼角落，尽量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裴封知道，林坤在这城里还算是颇有名声，却全是负面的名声。所以每当有旁人的视线掠过这里，他都会尽量替林坤挡一挡。
  裴封看著一旁的林坤，有些替他担心。林坤更加瘦了，脸色苍白，最近两天因为没睡好，眼睛里布满血丝。
  凌晓菁和新郎在婚礼现场忙的脚不沾地，加上裴封的刻意阻挡，根本没办法注意到角落里的林坤。
  就这样，两个人在角落里不知站了多久，林坤拉了拉裴封的衣摆，低声道：“够了，我们走吧。”
  是的，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
  凌晓菁已经和别人结婚，他除了远远观望，又能怎样呢？
  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到。以前是这样，以後的生活，想必也会一直是这样。
  看到凌晓菁的笑容，和她旁边那个男人，他从未感到过如此深切的悲伤绝望。
  “好。”裴封点头。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林坤忽然两眼翻白，在婚礼现场直挺挺倒了下去。
  裴封及时伸手接住了他，让他不至於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然而林坤的昏倒，引起了旁边参加婚宴者的注意。
  “嘿，有人昏倒了！快打急救电话！”旁边一个热心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有没有人是医生的，赶紧过来瞧瞧！”
  那女人的声音一响，立即有很多人朝这边涌过来，围住了裴封和林坤。
  “我是医生。”一个青年分开众人来到林坤身旁，望了眼裴封，“麻烦你让一下，让我看看他的症状。”
  裴封依言让开，把林坤交给青年。
  这个时候，凌晓菁就站在距林坤不远的地方。她已经认出晕倒的人是林坤，神情中充满了担忧。
  尽管她和林坤之间已不存在爱情，但三年的同居生活，不能说没有半点感情。
  青年半蹲下来，让林坤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试图翻开林坤的眼皮。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紧闭著双眼的林坤，霍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瞪著青年。
  林坤的眼珠，此时竟然是诡异的青色。
  青年被吓了一跳，微微张开嘴。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蓦然掠起，自青年微张的嘴探入，朝上斜斜穿透至後脑。
  所有人，包括裴封都来不及反应，大股的鲜血喷溅而出，溅在旁边围观人群的身上脸上。
  青年甚至没有发出半声呻吟，就当场断气。
  林坤把青年的尸体推开，拔出凶器，然後站起来。凶器是一截足足尺余长的骨刺，从林坤的右手背处破肌而出。
  林坤将骨刺凑近唇畔，用舌尖舔了下上面沾著的鲜血。
  林坤全身骨节都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在众目睽睽之中，他的骨架开始迅速的增生、变形，衣物全被撑裂，呈布缕状挂在身体上。
  原本他中等身材、体形瘦弱，现在因为腿骨的增生，已经变得比裴封还要高，肩胸也变得宽厚。
  相对的，他包裹在骨架外的皮肤血肉并没有增多，所以造成的结果是皮肤表面被撑开撑薄，粗大的筋脉和骨头在表皮上根根浮现绽露，整个人呈现出恐怖的骷髅形。
  他额前如一小片莲瓣的深红血印越来越浅，直至完全消失。
  有女人首先反应过来，发出尖声惊叫，紧接著是人群的四散奔逃。
  “晓菁，快走！”新郎牵住正在发呆的凌晓菁的手，也随著人群朝外逃去。
  林坤死死盯住凌晓菁离去的背影，身形一动，就要朝奔逃的人群追去。
  “你往哪里走！”裴封双手中出现紫气长枪，拦在林坤面前。
  就算有槿芭在，他也并没有把握战胜现在的林坤。但无论如何，总要为众人的离开拖延时间。
  “让开！”林坤低低咆哮一声，手中骨刺挥出，带起一道白光。
  裴封手中灵气形成的长枪，一瞬间竟被林坤的骨刺斩断。而且不止这样，那骨刺像利刃一样，从左边的锁骨处至右下腹，在裴封的身体上划开了一道深长伤口。
  “唔！”裴封受到重创，手中断裂长枪顿时消散成两团紫雾，整个人在林坤面前半跪了下去，用手捂住创口。
  不止是肋骨被斩断，连内脏都受了伤。
  如果是因果律内的人类受了这种伤，恐怕现在已经死去。
  几乎是依循本能，裴封此时体内的所有灵力都汇聚在那条深长创口之处，幻化为紫光流动，为他疗伤。
  即使是这样，竟还是止不住血。鲜红的血液如同泉水般，汩汩自指缝间涌出。
  幸好林坤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凌晓菁身上，并无意再与裴封纠缠，所以看到裴封丧失战斗力之後，也不再管，自顾自的朝著凌晓菁追去。
  凌晓菁被新郎牵著手，来到了婚礼现场的门口。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後传来近似凄厉的连声呼喊──
  “晓菁！晓菁！！”
  她听出是林坤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停了脚步，朝声音的方向转过身。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凌空而起，被一双冰冷坚硬的臂搂入同样冰冷的胸膛。
  “晓菁！”新郎朝被掳走的凌晓菁大叫，满头的汗。
  “你快走！”凌晓菁虽然惊惶恐惧，思维却还算清晰，朝新郎喊道，“他是怪物，你留下只会送死！”
  “晓菁，我会回来救你的！”新郎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最後还是按照凌晓菁所说，随人群离开了现场。
  转眼之间，偌大的婚礼现场一片空寂狼籍，只留下林坤、凌晓菁，以及受伤不起的裴封。
  “……晓菁。”林坤单手抱著凌晓菁，用另一只手牵起凌晓菁洁白婚纱的一角，放在唇畔轻轻一吻，青色的眼半闭著，似在沈醉。
  这原本应该是浪漫的举动，被此时遍体褴褛、形似骷髅的林坤做起来，就显得恐怖至极了。
  “晓菁晓菁。”林坤在凌晓菁耳畔低喃，“不要再离开我。”
  凌晓菁感到林坤冰冷的气息喷在自己耳根，终於再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恐惧感，身子一软，晕在了林坤的怀中。
  林坤将晕倒的凌晓菁打横抱起，动作像对待昂贵瓷器般小心轻柔：“走吧……晓菁，我们回家。”
  “等……等一下！”不远处，受伤的裴封尽量提高自己的声音，想要喊住林坤。
  然而那声音根本没有到达林坤处。
  林坤抱著凌晓菁走出大门，没有回头。
背後灵之换灵（十四）
  十四
  
  裴封看著林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几次试著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伸过来，扶住了他。
  裴封转过头，看到扶他的人居然是安齐眉。
  “啧，伤的真重。”安齐眉看到裴封胸前的伤，皱了皱眉头，“安奇陵，快出来帮忙。”
  安奇陵从安齐眉背後走出来，来到裴封面前，将双手按在裴封的伤处，掌间蓝光流动。
  蓝光和紫光相互交融，共同在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伤口处奔涌。很快，裴封的血就止住了，只剩胸前一条狰狞的长长新愈疤痕，暂时去不掉。
  安奇陵松开双手，起身道：“肋骨已经接上，内脏的伤也已经基本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