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二)

十字架上面用漂亮的黑色字体写著芮欢的名字，以及芮欢的生卒年月日。
  众人围著坟包，默默的哀悼了一阵子之後，便一起离开了。
  ……
  全家人为安葬芮欢的事情，忙碌了整个上午，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芮绿的母亲准备好了午饭，全家人像往常一样，开始围著餐桌吃饭。
  宾原却在这个时候去了厨房，打包了一些食物，准备悄悄离开。
  “宾原，你要去哪里？”芮绿出声询问。
  宾原站住了，望向芮绿，有些无奈的笑道：“你知道的，地下室。”
  芮绿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蓦地站了起来，怒道：“这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惦记著那条狗！不许去！”
  原本她并非情绪化、完全不讲理的女人，然而芮欢的死，以及现在凶手未明的情况，让她心中郁结难消。
  所以稍不顺意，她不自觉就将心中的怨怒发泄出来。
  “……我去去就回。”宾原面对芮绿的指责，沈默了片刻之後，还是带著食物走了。
  芮绿只觉得心里烦躁难平，一把推开面前的饭碗：“今天没胃口，不吃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小绿！”父亲叫住她。
  她回头，看到父亲紧锁的眉头。
  “你这样对宾原，是不是太过份了？”父亲望著她，声音和神情都非常严肃。
  “我就是讨厌他养的那条狗！”芮绿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冲去，面对在家里向来是权威的父亲，竟大声顶撞，“他那条狗早就该处理掉了，不是吗？结果你们不但不说他，反而都偏向他，甚至在他上班的时候，还帮他喂那条该死的畜牲！”
  说完之後，芮绿大步离开。t
  “妈妈……好可怕。”宾玲望著芮绿的背影，大大的眼睛里泛上一层泪雾。
  “小绿！”母亲站起来，想要追上女儿，却被父亲拦下。
  “让她一个人安静会儿吧。”父亲无奈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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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绿独自来到二楼，趴在窗台前。
  从这里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埋葬芮欢的坟包。坟前白色的十字架正朝著这幢楼的方向，在碧绿的草地，以及褐色土包的掩映下，显得格外醒目。
  芮绿抱住肩膀，开始细细的发抖。
  是的，她怎能不害怕。
  芮欢死的不明不白，而家里人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实在太过冷静。
  虽然这件事扑朔迷离，著急也没用。在事情的处理上，芮绿也从头到尾挑不出家里人的错处，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为什麽他们连一点紧张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呢？就连三岁的宾玲，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恐。他们对芮欢的死亡原因，杀死芮欢的凶手，也根本没有讨论和防范。
  或者刻意去讨论防范也没用，但是……总不应该是这样的氛围。
  真的很奇怪。
  不过，她现在情绪也够糟糕的了……或许在他们眼里，奇怪的人反而是她自己吧。
  芮绿用手指抵住额角，眉头紧皱，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不知在窗台前站了多久，芮绿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转过头，看到了裴封。
  “一个人在这里……你没事吧？”裴封松开手，用关切的目光望著她，“还是去吃点东西吧。”
  看著裴封，芮绿的眼睛中慢慢漾起水气，掩饰著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道：“我没关系……真是的，我今天太失态了。”
  “没有的事。”裴封回答，“家里发生了这麽大的事，你有情绪反应很正常。”
  听到裴封的回答，芮绿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将脸埋进裴封的胸膛，小声哽咽。
  不知道为什麽，从第一眼看到裴封开始，他就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种能够真真实实去依靠依赖的感觉……甚至在宾原身上，她也没有感觉到过。
  裴封看著在自己怀中哭泣的芮绿，眼神悲悯。
  这个时候，他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於是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宾原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表情，默默看著这幕。
  裴封和宾原对望了片刻之後，裴封的眼睛仍然看著宾原，却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哭泣的芮绿。
  宾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然而，宾原只是沈默著在原地站了片刻，就转身离开，仿若他从未出现在这里，从未看到过裴封和芮绿相拥的景像。
  明明知道裴封的举动是在挑衅，但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到。
  ……
  芮绿靠著裴封哭了一阵子，将情绪宣泄掉大半之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从裴封的怀中挣脱，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再怎麽说，她和裴封认识时间并不长，况且她是有家庭的人，刚才的行为虽是情不自禁，却终究失礼失仪。
  “不要放在心上，你只是太累，太悲伤了而已。”裴封看著她柔声道，“自己重要的亲人以那样的方式离世……任谁都会受不了的。”
  芮绿听著裴封安慰的话，只觉得心乱的厉害，不敢抬头看他，匆匆朝裴封鞠了一躬之後，小跑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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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绿小跑著下了楼，确定裴封再看不到自己，这才将头抬起来，放缓脚步。
  “小绿。”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忽然响起威严的声音。
  芮绿吓了一跳之後回头，看到父亲就站在自己身後不远的地方，连忙朝父亲微微躬身：“爸爸。”
  “到书房来，我有话跟你谈。”父亲说完之後，背手转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芮绿跟在父亲身後，心里满是忐忑不安。
  她还记得，她在餐桌上顶撞了父亲的事情。
  而她的家庭，是标准的“严父慈母”。父亲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不容挑战亵渎的存在。
  她对父亲的感情，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既敬又怕。
  ……
  芮绿随著父亲走进书房的门，父亲在书桌旁的大靠背椅上坐下之後，望向芮绿：“小绿，把门关上。”
  芮绿听从父亲的吩咐，用手握住门把，徐徐将门带上。
  书房门把是用玉石制成。不知是从玉石上传来的凉意，还是因为感到畏惧，她握著门把的手，有一丝颤抖。
  当她关好门，回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父亲紧皱的眉头，顿时觉得腿有点发软。
  芮绿舔了舔嘴唇，低声道：“爸爸……今天餐桌上的事情，是我不对。”
  从小到大的经历来看，一般而言，在她主动承认错误之後，父亲就不会再那麽严厉。
  更何况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她的确不对。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父亲紧皱的眉头有一丝缓和迹象。
  “我不应该……为了一点小事闹情绪，对宾原发火。”芮绿回答。
  父亲点头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好。”
  芮绿看著父亲舒缓下来的眉头，心里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那……我可以走了吗？现在这个时间，宾玲可能在找我。”
  “等一下，还有件事情。”父亲看著她，眼神锐利，“除了那条狗的事情，你对宾原，还有什麽不满的地方吗？” 
  芮绿不敢正视父亲，低头看著自己脚下淡绿色的地毯，小声道：“……没有。”
  其实那条狗的事情，排除掉芮绿自己的偏颇感受，根本就不算什麽。
  宾原在这个家里，无论做为丈夫，父亲，还是半子，可以说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既然这样，你和那个叫裴封的男人，是怎麽回事？”
  芮绿没有抬头，看不到父亲的表情，但她可以听到，父亲声音又严厉了起来。
  听到父亲提起裴封，她顿时心乱如麻，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在了一起，身体开始颤抖。
  她对裴封，的确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不被任何人，甚至不被她自己允许的。
  现在被父亲一语揭穿，她只觉得羞耻万分，完全没办法回答，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小绿，我煮了面，出来吃吧。”出现在书房内的人，是芮绿的母亲，“刚才你都没有吃饭。”
  “我在和小绿谈话，你出来打什麽岔？”父亲看到出现在书房的母亲，神情中带几分无奈。
  “谈什麽话，也得等吃饱了再说啊。”母亲伸手搂住芮绿，不满的瞪著父亲，“再说你看，你把孩子吓的。”
  “是是是，像你那样一个劲的宠著就好。”父亲叹口气，“再说，小绿已经不是孩子了。”
  “在我这里，小绿永远是孩子。”
  母亲说完之後，自顾自的搂著芮绿走出书房，把无奈的父亲一个人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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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普通的鸡蛋番茄面，经过母亲的手，色香味俱全。
  芮绿把面吃完之後，擦了擦唇畔的汤汁，有些不好意思：“妈，我吃饱了。”
  她真的很感激母亲，在刚才那种状况下替她解了围。然而这感激，却又是说不出口的。
  “嗯。”母亲的神情慈爱和蔼，“小绿，现在这饭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