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二)

第8章


  每每醒来,都还能记得梦中的经历、梦中的人和事物,回味不已。
  然而现在她进入睡眠状态,什麽都看不到了,只能感觉自己在一大片静谧的虚空之中漂浮再漂浮。
  ……
  没有预警,尖锐惨烈的嘶吼声,划破了芮绿所在的静谧虚空。
  原本仰躺在客房床上的芮绿,蓦然睁开了双眼,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大口喘著气,浑身冷汗淋漓。
  那是……芮欢和她爸妈死去的时候,她所听到的嘶吼。
  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清晰,仿若就近在耳畔。
  芮绿拼命挣扎著坐起来,朝旁边的床头柜伸出手,按亮了触摸式台灯。
  当奶黄色的柔和光晕洒遍整个房间时,芮绿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
  床上只有她自己,没有宾玲!
  在她的右侧,原本应该是宾玲睡的地方,床单皱烂的不像样,并且洇上大片大片的血渍。
  那是……宾玲的血?
  芮绿全身无力,扶著墙站起来,沿著墙根勉强支撑身体往外走,脱口而出的,是裴封的名字:“裴封……裴封?!”
  她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多大,然而裴封很快就从门外冲进来,到她面前扶住她,用关切的神情询问:“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
  “小、小玲……不见了。”芮绿惊慌失措,望向床的方向,结结巴巴回答,泪水顿时涌上来。
  裴封顺著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床单上那些血渍,眉头紧皱。
  “……都是我不好。”芮绿开始自责,全身颤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抽泣,“明明她就睡在我旁边,却就这样不见了……”
  “你先别慌,我在这附近找找看。”裴封托住芮绿的手肘,防止她软倒下去。
  芮绿听了裴封的话,不再感到那麽惊慌失措:“……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你没关系吗?”裴封有些担心。
  “小玲,是我的孩子。”芮绿眉头轻蹙,咬了咬下唇。
  隔著薄薄的缎袍,从裴封手上传来的热度和力度,似乎给了她一些勇气和力量。
  裴封微笑点头,放开了她,两人一前一後朝门外走去。
  ……
  搜遍了整个二楼,裴封和芮绿没能够找到宾玲。
  於是在青白色的感应灯光下,他们来到了楼梯口,准备去一楼寻找。
  谁也没有想到,宾玲居然就在楼梯那里。
  她小而柔软的身体,被残忍的撕裂成了好几块,散落在阶梯间。
  芮绿家的楼梯,是透明的浅蓝色玻璃梯,呈螺旋状盘旋而上。平时望去,就像闪烁流动的河水,如梦似幻,非常漂亮。
  而现在,宾玲的血蜿蜒著,沿著楼梯流下,整个场面看上去凄诡非常,动人心魄。
  “小玲……小玲!”
  芮绿跌跌撞撞走近,蹲在宾玲的尸块前,抱起宾玲只剩上半截的身体,泪如雨下。
  裴封沈默著,脱下身上的衬衣,沿著阶梯而下,一块块将宾玲散落的尸块捡起来,用衬衣包好,抱在怀里,再回到芮绿身边,默默注视著她。
  “我该怎麽办……裴封你说,我该怎麽办?”芮绿仰起脸,泪眼婆娑的望向裴封,“现在连宾玲也死了……我该怎麽办?”
  和她感情深厚的妹妹,一直呵护关心她的父母,她最重要的宝贝宾玲,居然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先後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离她而去。
  她最後的亲人,只有宾原。
  而芮欢、父母以及宾玲的死,都和宾原脱不了干系,又让她如何再去相信宾原、依靠宾原?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裴封在她对面蹲下去,“短短时间里,发生了这麽多事,你的生活产生了这麽大的变化,我知道你一定非常茫然无措。”
  “不过,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的。”裴封看著她,语调顿了顿,“我想,你可以尽量的相信我、依赖我。”
  芮绿听到他这样说,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是的,她身边可以相信依靠的人,现在只有裴封了。
  幸好还有裴封。
  裴封轻抚她乌黑的发,垂眼看她,眼神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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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裴封一直没睡,直至为宾玲量体打造出一个小棺材。
  这个棺材,和不久前他为芮欢做的不尽相同,除了规格小一号之外,表面还绘了粉红色的花朵,看上去非常可爱。
  室外,天已经放亮。
  裴封将衬衫包裹著的,宾玲的尸块小心翼翼放进棺材里面,再仔细合上棺盖,将棺材放进挖好的土坑中,一锹锹将土填进去。
  “……真是麻烦你了。”
  芮绿站在裴封的旁边,擦著红红的眼角。
  “哪里。”裴封填完最後一锹土,仍然背朝著芮绿,“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棺材才适合她。”
  宾玲是那样小小的可爱的女孩子,看见她,就仿若看见了希望和梦想。
  而实际上,宾玲也正是芮绿的希望和梦想。
  裴封将一旁写著宾玲名字生卒年的白色十字架拿起来,用力插下,将它牢牢楔入坟前,这才拍去手上的灰土,算是彻底完工。
  做完这一切之後,裴封转身望向芮绿:“往後,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芮绿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她又想了想,迟疑著道:“或者……等山体滑坡的事情解决之後,我想离开这里。”
  “是个好想法。”裴封微笑,笑容中带著鼓励。
  “真的吗?你认为,我应该这麽做?”芮绿仰起脸望向裴封,心里竟雀跃著期待。
  至於在期待些什麽,她无从细察。
  “是的。我认为,你应该从这里走出来。”裴封认真回答,“离开这里之後,我会尽全力,让你好好生活。你可以……尽量的依靠我。”
  芮绿垂下眼帘,不敢看裴封,左胸处狂跳如鼓。她脸上泛起的红晕,一直朝耳根处蔓延。
  这些话,算是裴封对她的表白吗?
  她害羞了一阵子後,又想起宾原,道:“宾原他……”
  “是的。”裴封接下她的话,“关於他的事情,要彻底解决,我才能带你离开。”
  芮绿听到裴封这麽说,想到宾原,顿时觉得悚然心惊。
  宾原的事情,恐怕不是那麽好解决的吧。裴封会不会和芮欢、她的父母以及宾玲一样,遇到危险呢?
  裴封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朝她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芮绿踌躇了半天,抬眼看裴封,“这段时间,无论什麽时候,我们都不要离开的太远,好不好?”
  她没有任何办法应付宾原,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安心。
  “嗯。”裴封点头,“那麽现在,我们去找宾原谈谈?”
  “但是……我还没准备好。”芮绿的右手抓住自己的裙角,在掌心中紧张的揉搓,“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
  “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我。”裴封望向她,眼神坚定。
  “……嗯。”她迟疑著同意。
蜃幻(五)
  宾原站在卧房的窗前,看著草坪上刚刚建成的,属於宾玲的坟包。
  他在这里整整站了一夜,一夜未眠,芮绿和裴封所做的、所经历的一切,他都非常清楚。
  窗前有清爽的微风吹过,拂动宾原额前细碎的发。
  他在自己的面前抬起双手,他的双手指节修长白!,又不失男性特有的劲道,堪称完美。
  在夏季清晨的阳光中,那双堪称完美的手,渐渐变得透明、虚化。
  这样下去……别说芮绿的幸福,就连他自己的形体,他都再无法保持。
  明明知道,这就是最後的结局,却还是会感到不甘心。
  然而不甘心又怎样?面对事态的一点点发展,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到。
  宾原苦笑一下,听到有脚步声在外面的长廊上响起,渐渐朝这边过来了,越来越接近。
  当身後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打开的时候,他将手插进裤兜里,转过身,毫不意外的看到芮绿和裴封,然後微笑道:“芮绿,你来了。”
  “没错。”芮绿鼓起勇气,站在宾原的对面开口,“我们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我……们吗?”宾原轻声低喃,目光中掠过抹凄然,又随即提高了一些音量,换上温和平静的神情,看著芮绿,“你们有什麽话,想要和我谈?”
  芮绿和裴封已经变成了“我们”,而他身为芮绿的丈夫,却被排除了他们两人之外。
  “她决定和我离开这里,离开你的身边。”裴封回答。
  “绿。”宾原的目光未曾稍离芮绿,“你决定了吗?你一定要这样做?你难道……一点也不留恋这里吗?”
  “这里是我的家……我要离开,当然也是舍不得的。”芮绿咬了咬下唇,直视宾原,“但是,这个家里发生了太多事,小欢,爸妈还有宾玲,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亲眼看到,是你养的狗做的,而你之後还刻意消除我的记忆。这些,还不够吗?”
  “还是说……”芮绿顿了顿,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你对这些事,有什麽解释?”
  宾原看著芮绿,欲言又止,最终摇头:“我……无话可说。”
  “你混帐!”芮绿的情绪终於彻底失控,冲到宾原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含著泪水的双眼狠狠看他,“你知不知道小欢死的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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