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二)

你知不知道爸妈死的有多惨？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宾玲，死的有多惨？且不说爸妈和小欢，宾玲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麽能下这种手！”
  宾原却只是平静的看著她，轻轻道：“绿，你这是在恨我吗？”
  “我当然恨你！”芮绿激烈的大喊，“为什麽，为什麽要做这种事情？！”
  “因为……”宾原伸出双手，捧住芮绿因激愤而微微扭曲的美丽面容，叹息著，“我不会告诉你理由……不过，就算这样，在不久之後你也会明白吧。”
  说完，宾原的手沿著芮绿的面颊，慢慢滑至芮绿抓住他衣领的手，以坚定而又不会弄伤芮绿的力道，一根根掰开芮绿的手指，再将芮绿的双手，分别握入他双手的掌心。
  宾原看著她的目光非常专注，既痛苦又深邃，数种复杂的感情在他的眸中纠结交缠。
  芮绿被他这样注视著，一时间忘了激愤，忘了所有的反应。
  “绿，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亲爱的，你是我的一切。”
  宾原俯身，轻轻吻了芮绿的唇，然後放开芮绿的双手，转身走到了窗户旁，将右手撑在窗台上，半个身体朝窗外倾斜。
  窗外的阳光映照在宾原身上，芮绿清楚的看到，宾原的双手呈现出某种透明感。
  而那种透明感，不仅出现在宾原的双手，还在迅速朝宾原的全身蔓延。很快，连宾原漆黑的发丝，都呈现出玻璃般的质感。
  “宾原，你在做什麽？！”芮绿看著这幕完全惊呆了，站在原地不能动，“你……你怎麽会这样？”
  “因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啊。”宾原朝芮绿苦涩的笑，右手忽然用力，整个人朝外翻下了窗台。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芮绿愣了片刻，这才随著裴封往窗口奔去，朝裴封道：“这里只是二楼！宾原应该没事的！”
  她和裴封站在窗口处，一起往下看。
  宾原所穿的，天蓝色的衬衣正在半空中往下坠落。而宾原本人，却已不知所踪。
  “这……是怎麽回事？”芮绿刹那间只觉得自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朝地面软倒下去。
  裴封走过来扶住她，神情间并没有芮绿的惊诧，而是一派平静。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芮绿靠著裴封的胸膛，嘤嘤的哭出声，“我想要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裴封沈默了片刻之後，开口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麽不行？”芮绿抬头望向裴封，泪水涟涟，“是因为山体坍塌吗？按照常理，今天或者明天救援人员就会到，我们就算在野外露宿，也比在这里住下去好啊！这里实在太可怕了！”
  “芮绿。”裴封看著她，唤她的名，“你离开过这个家吗？”
  “我……”芮绿想了想，忽然张口结舌。
  是的，她没有这个家庭范围之外的记忆。
  现在被裴封一语点醒，怎麽想，这种状态也不正常。
  她知道她和宾原是青梅竹马，知道宾玲是她所生的孩子，知道芮欢从小和她感情很好，知道父母从小就很疼爱她。
  仅仅是知道罢了。
  她不记得她和宾原一起在什麽样的环境下成长，她不记得产下宾玲的阵痛，她不记得芮欢小时候的样子，她不记得父母年轻时的模样。
  她真正能感受到的记忆，只存在於这个家。
  “那些所谓的成长经历，所谓的记忆……难道，都是宾原捏造的？”芮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开始蔓延，“那麽，我是谁？宾原，小欢，爸妈……还有宾玲，他们又是谁？”
  “不不不。”芮绿又痛苦的摇头，“不重要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家多做纠缠，我只想离开……裴封，带我离开。”
  “对现在的你而言，那是不可能的。”裴封凝视著她。
  “为什麽？”芮绿听到裴封这样回答，近乎狂乱，“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给你看！”
  说完，芮绿挣开裴封的怀抱，不顾一切朝门外跑去。
  裴封跟在她身後，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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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绿在茵茵的草地上，拔足狂奔。
  她不明白，裴封为什麽说她不可能离开这个家。所以她需要证明，证明自己能够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现在她能够清楚的看到，不远的前方是漆成红色的邮箱。只要越过红色邮箱，就是属於这个家庭之外的范畴。
  当她就要越过邮箱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花。再清醒过来，发现邮箱仍然矗立在前方不远处。
  “我说过，现在的你，是没办法离开这个家的。”
  芮绿身後传来裴封的声音，她转身看到裴封，裴封望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悯。
  “刚才……大概只是意外而已。”芮绿定了定神，再度朝前方迈进。
  这次她小心翼翼的走著，留神自己的每一步。
  然而，在她就要越过邮箱的时候，她再度眼前一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为什麽……为什麽我没办法离开？”芮绿喃喃自语，站在原地怔怔的发呆。
  “我会帮助你离开这里的。”裴封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去一趟地下室。”
  地下室？
  芮绿错愕了片刻之後，拼命摇头：“不，我不想去那个地方！”
  地下室，是宾原养狗的地方。那条丑恶凶残的大狗，就在地下室。
  “芮绿你听著。”裴封将她的双手握得更紧，神情恳切，“如果你不去地下室面对一切，那麽，你将永远不能走出这个家。”
  “即使是这样……我也……”芮绿的双眼迅速泛起一层泪雾。
  是的，她从来就厌恶那条狗，害怕那条狗。让她去地下室面对那凶残丑陋的怪兽，比什麽事都让她难过。
  “请你相信我。”裴封凝望著她。
  “我可以……相信你吗？现在回想起来……你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为什麽知道我不能离开这个家，我全都一无所知。你似乎比我，还要清楚我自己和这个家的情况。”泪水不停从芮绿的眼中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你曾说过，会尽全力帮助我，让我尽量的依靠你……现在我身边的人全都不在了，我还能相信你的话吗？”
  “请你务必相信。”裴封回答，“我那些话，全部都是出自真心。我是真心的想要保护你，成为你的依靠。”
  听到裴封这样的回答，芮绿犹豫了一阵子之後，终於点头：“好……那我相信你，我和你一起去地下室。”
  芮绿克制住内心对那条狗巨大的恐惧，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是因为芮绿现在身边只有裴封，她无从选择。
  而是因为，她想要相信裴封，相信这个眼睛明亮正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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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绿家的地下室，位於一楼的储物间。这里平时除了芮绿家人每日两次给狗喂食，很少有人进去。
  裴封来到储物间的角落，俯下身子，抓住地面上锈迹斑斑的铁制拉环，用力朝上拉。
  掩盖入口的石板被拉开，露出通往地下的灰色石制阶梯。
  做完这一切之後，裴封望向身旁的芮绿，露出个鼓励的微笑：“我们走吧。”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拧亮，步下阶梯。
  芮绿踌躇片刻，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厌恶，跟在裴封身後。
  ……
  地下室并不很大，只有十平方米左右。
  芮绿刚走进这里，就只觉得一股粘稠潮湿，混合著恶臭的空气迎面扑来。
  芮绿连忙伸手掩住自己的口鼻。
  这里并非完全不通风，但是唯一通风的地方，也仅仅是入口处石板上凿开的几个圆洞，通风状态可想而知。
  而那条狗吃喝拉撒全在这间地下室，所以空气恶劣也是理所当然。
  裴封来到地下室中间，打量了一番四周，眉头微皱。
  这里除了四面墙，以及关著大狗的铁笼，什麽都没有。
  四面墙斑驳不堪，墙皮脱落大半，露出红砖，但还是看的出以前曾经被人粉刷过。
  难以置信在这样的地方，墙上居然有张很大的海报。海报只有一个角黏在墙上，呈半脱落状，只能看到它的背面，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海报并不是什麽稀罕的东西。但是这张海报出现的如此突兀，和地下室完全不搭调。
  这个地方，和外面如梦似幻的庭园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
  裴封的目光在海报上停顿了几秒之後，走向关著大狗的铁笼，在铁笼旁边站定。
  芮绿惧怕笼中的那条大狗，不敢像裴封那样接近铁笼，站在尽量远离铁笼的地方。
  “芮绿，过来。”裴封转过身，望向芮绿。
  “不要、不要……”芮绿的眼中涌上一层泪雾，乞怜般看著裴封，“我们已经来过这里了，不是吗？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求求你，带我走。”
  裴封道：“现在不行，事情还没有解决。”
  芮绿拼命的摇头，只是站在原地，怎样也不愿接近铁笼。
  裴封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实在不愿意，也就算了……那麽，你去看看墙上的那幅海报。”
  说完，裴封抬起手，将手电筒的灯光打在墙壁那张半脱落的海报上。
  芮绿迟疑了片刻之後，觉得这件事还可以接受，於是点点头，贴著墙根走到海报旁边，揭下那张海报，然後在自己的面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