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武梅沉吟了一下：“这个人的背景，了解清楚了吗？”刘志军向庞剑示意了一下，庞剑立即开始汇报：“罗振华，322所的测控部首席科学家、高级工程师。清华大学77级，毕业后公派到美国留学。1987年获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后回国，自此就一直在322所。担任过很多国家重点项目的负责人，据322所沈伟国书记介绍，罗振华属于典型的业务型学者。”武梅插话道：“业务型学者？莫非，还有非业务型学者？”刘志军一笑，回答：“现在有些学者只能说是社会型学者，担任一大箩筐行政职务，专擅公关、社会交际，把业务都荒疏了。沈书记的意思是，罗教授是地地道道搞科研的那种，对专业以外的事务不太关心，平常社会接触面比较窄，多是同事或同行。”庞剑补充道：“他一直没有结婚，还是整个航天系统的标兵劳模。”武梅问：“照片来源查了吗？”庞剑拿出笔记本电脑，演示给武梅看：“看，就是这张，是从77级清华同学会网页上下载的，分辨率完全一致。”武梅转头看着刘志军问：“到322所，有什么收获吗？”刘志军答道：“322所分管保密工作的是沈伟国书记，他有个绰号叫‘老保密’，干这一行几十年了，经验特别丰富。他的看法是：罗振华在国内外都有颇高的声望，如果有人想在他身上下手很正常。还有，‘老保密’认为，可以完全排除罗振华本人的嫌疑。因为以前他经手的诸多重大研发项目，从未在保密上出过任何纰漏。”
    “这次罗教授出国，还带了一个助手。”刘志军补充了一个重要信息。“哦？说说看。”武梅眼睛一亮。庞剑用电脑上显示出相应资料：“他叫谷雨生，322所测控部A组组长，也是星讯六号研发组的核心成员。沈书记说了，他们带的是一台所里审核过的笔记本电脑，里头有一些学术方面的资料，但都不涉密。”武梅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记录：“这个‘老保密’不简单，工作做得蛮细致。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不等刘志军开口，庞剑迫不及待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锁定的目标是星讯六号通讯卫星。存储卡里的数据来自322所，卡里的照片是322所的罗教授，罗教授又是星讯六号项目的负责人，更巧的是，他又在昨天出国了。毫无疑问，罗教授是这个案子的突破口。我看，咱们有必要也出国一趟，万一罗教授在外国泄露了星讯六号秘密呢?”“沈书记说了，他们带的资料不涉密。”刘志军提醒道。庞剑嘀咕道：“这个保票谁敢打？他随身带点儿东西出去，谁又能知道呢？”
    一阵沉默。武梅看了看刘志军，问道：“志军，你觉得呢？”刘志军答道：“这几条线索的确都很关键，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到这几条线索之间的内在关系。另外，庞剑刚才说的有道理，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打保票。为保密起见，我建议通过大使馆，设法提前召回罗振华和谷雨生。”
密战 第一部分 第二章   疑  云（4）
    武梅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地分析着：“如果罗教授本人想窃密的话，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根本不需要跑到外国去移交研发文件。凭直觉，我相信你说的那个‘老保密’的判断，罗教授靠得住。而就算罗教授本人有嫌疑，证据又在哪里？这个时候我们跑去美国，又能做什么？”刘志军和庞剑相互看了一眼，听武梅继续往下说，“不管罗教授本人是否有问题，如果我们贸然把他们召回来，那么，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庞剑忍不住插嘴问道：“我总觉得，罗教授这会儿出国，事情有些蹊跷，万一……”武梅反问：“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现在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让‘老保密’给罗教授再提个醒，让他多留神，包括对他的助手谷雨生。还有，更重要的是，星讯六号卫星研发工作远远没有完结，那些想窃取卫星文件的人绝不会就此罢手。换句话说，他们的计划不可能是一次性的，必然有后续的动作。所以，我最关心的是……”刘志军和庞剑一齐望向武梅，等待着她的判断。
    “我最关心的是，他们的后续行动是什么？会在哪里下手?谁又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武梅盯着罗教授的那张照片，“只要我们守对了株，兔子就会撞上来。”
    洛杉矶某大学校园内，阳光明媚，正是课间休息的时间。幽雅宁静的林阴道间，大学生们有说有笑地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一对情侣手拉手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接吻。不远处有一座造型别致、颇有后现代气息的建筑，里面似乎在举行什么会议，不时传出阵阵掌声。
    会场上方悬挂着一条英文书写的横幅“第五届国际深空探测学术研讨会”。会议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罗振华坐在头几排醒目的位置，身边坐着他的助手谷雨生。主持人宣布：“下面，请来自中国的罗振华教授发言。”罗振华整理了一下领带，从容地走上讲台。谷雨生跟在他的身后，将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仪，准备操作。
    掌声过后，罗振华开始演讲：“深空探测，充满着浪漫的理想，也呼唤着勇敢的行动，是人类探索愿望最深刻的体现。过去的二十世纪，人类利用各种探测器访问过太阳系中其他八大行星和一些卫星，并对太阳周边进行了成功探测。然而，由于技术条件的局限，深空探测任务也面临着一系列问题和挑战。例如：如何应对探测任务固有的高风险性？由于任务周期长，深空探测任务给航天工程研制和运行管理体系、任务评价等方面也带来了冲击……”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眼台下，各国科研工作者济济一堂，正在凝神静听。谷雨生随着发言的节奏点开PPT，大屏幕上显现出相关的精美投影。
    大厅尽头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两个身穿西服的男子，仿佛在认真地倾听罗振华的发言。棕发男子Peter从裤兜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另一名黑发黄皮肤的男子掏出了打火机。香烟点燃了，飘起一片淡淡的白雾，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很抱歉，John，我知道你的假期才刚开始六天……”“是四天，Peter。”Peter微微一笑：“四天？上帝，我的罪过可真不小。本来该让你好好休息两个月的。”“无所谓了。”“猎豹出问题了，这次事发突然，必须派一名我绝对信得过的人出马。所以，你只能再辛苦一趟了，这也是老板的意思。”Peter朝黄皮肤男子投去一瞥信任的目光。这个叫John的男子，是个华裔，在他们的组织里是个得力干将，代号“蝴蝶”，关键时刻派他出场，屡立奇功。
密战 第一部分 第二章   疑  云（5）
    蝴蝶面无表情，朝讲台上的罗振华努了努嘴，低声问：“是不是跟台上这个人有关？”Peter笑了笑，又抽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香烟上印着一个英文单词“BUTTERFLY”（蝴蝶）。蝴蝶接过香烟，用眼睛扫了扫，直接插进了衬衫的衣兜。
    从饭店房间的窗口望出去，充满异国情调的城市景象呈现在眼前。天高气爽，碧空如洗，是北京很少见到的真正的蓝天。谷雨生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出神，忽然，他把手机狠狠往床上一扔，站起来，推开窗户。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城市特有的喧杂声也扑面而来，这更加搅乱了他的情绪。他又重重地把窗户关上，坐回到床前，下意识地拾起手机，屏幕上是他读了一遍又一遍的短信。他正在被爱情困扰着，他宁愿这一切不是真的，而是一场梦。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纯朴可爱的笑脸，好像她就站在眼前对他说话一样：“雨生，请原谅我这些日子一直躲着你。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可一直鼓不起勇气。我们还是分手吧。你是堂堂的博士、工程师，而我只是一个招待所的临时工。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你现在感觉不到，但以后一定会明白。我不想耽误你，也不应该成为你以后的负担。雨生，你一定能找到条件比我优秀得多的女孩，她会给你幸福的。等你回国，我想我已经离开322所了。祝福你。瑶。”
    谷雨生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恨不得把屏幕捏碎。他使劲地摇了摇头，仿佛要驱散脑中的阴霾。二人世界的快乐记忆像放电影一样从眼前闪过，他重重地躺倒在床上，打开手机里的照片夹，看着那张可爱的笑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道：“瑶瑶，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与此同时，罗振华走出电梯，穿过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这时，一个年轻的白人女孩迎上前来。“对不起，先生，”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相机，指了指大堂里的小型喷泉景观，“麻烦您帮我拍张照片，行吗？”罗振华接过相机：“没问题，很高兴为你效劳。”一照完相，目送罗振华的背影远去，白人女孩迅速拐进洗手间，取出一张特制的透明薄膜，覆盖住相机上罗振华刚才手握过的部位，完成了指纹的拓模。
    咖啡厅里光线柔和，Peter和另一名白人男子并排坐在一个角落的沙发上。Peter朝褐发男子俯下身，脸上现出深不可测的笑容：“York，只要帮成我这个忙，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