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好好哄哄她，她还委屈呢。对了，我这附近有个重点中学，我去看了看，挺不错……”武梅打断周旭的话，问：“你想说什么？”周旭低下头，看了看地上被夜风吹动的斑驳树影，“我的意思是，你老是这么忙，不如让婷婷住到我这儿来，我可以照顾她……”武梅立即顶了回去：“这事没商量，她现在的学校挺好，没必要再折腾。”周旭有些心急：“武梅，你根本没工夫照顾女儿，这是事实！你自个儿要强倒罢了，但不能让孩子陪绑呀！”“什么？你说我让女儿陪绑？”武梅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周旭，我不想跟你争吵。随你怎么想，我得带婷婷回家休息了，再见！”说完，扭头钻进了车里。周旭孤零零站在原地，神情木然，看着汽车消失在暗夜里。
    婷婷在后座上，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她直起身来趴在武梅的身后，说道：“妈，你对我爸怎么那么凶啊，还不如对你们同事呢。”武梅没答话。婷婷又说：“今天晚上，爸请一个叫燕子的姐姐吃饭，她可漂亮了，身材特好，说话也特温柔。”武梅微微一怔：“是吗？”婷婷眨了眨眼，一脸坏笑，不再吭声。
    两天后，终于等到了罗教授回国的日子。在首都机场的大厅，罗振华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前来接机的沈伟国书记。“老保密”的身边，还站着身材魁梧的刘志军。
    回到322所，罗振华和谷雨生第一时间被“隔离”开来。谷雨生被刘志军带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而等待罗振华的，是那些从微型存储器里导出来的卫星文件。
    庞剑在键盘上一敲，屏幕上飞速地滚动着数据，最后定格在一组参数上，不断闪烁。罗振华平静的目光渐渐泛起了惊讶，继而是惊恐。他直瞪瞪地看着武梅，问：“这个，你们是从哪儿拿到的？”武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紧不慢地问：“你能告诉我们，这是什么文件吗？”罗振华看了一眼沈伟国，沈伟国点了点头。罗振华沉默片刻，肯定地说：“这是星讯六号通讯卫星的初级飞行控制方案。”武梅问：“确定吗？”罗振华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而且这是完成版。这属于绝密，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庞剑礼貌地回答：“这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
    武梅和庞剑交换了一下目光，她站起来，对沈伟国说：“沈书记，麻烦您陪罗教授到隔壁，详细地写一份出国期间的行程。”罗振华诧异地问：“什么行程？”庞剑解释：“就是您这次出国，每天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或者是见了什么人，以及谁能证明等，还有电脑的使用情况，统共写一个明细。”罗振华愣了愣神，有些不知所措：“你们、你们不会怀疑我有什么问题吧？”沈伟国赶忙上前劝解：“罗教授，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些情况。”庞剑点点头：“没错，请您配合一下。”罗振华没有吭声，起身时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武梅站在一旁，眼神随着罗振华的一举一动，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密战 第一部分 第二章   疑  云（9）
    322所大楼另一间办公室里，明亮的阳光在玻璃窗上泛起一层层光晕，屋内一片亮堂。刘志军静静地浏览着手上的一张A4打印纸。谷雨生坐在他的对面，忐忑不安。半晌，刘志军抬起头来：“谢谢你，谷先生，这样基本可以了。”谷雨生正要暗舒一口气，刘志军又问道：“这上面写着，有一天下午你是单独行动的，能不能解释一下？”谷雨生有些犹豫：“一定要说吗？”“当然。”“是这样，那天我心中特别烦闷，想同罗教授说说。”“说什么？”谷雨生低头看着地面，有些难以启齿。
    很快，罗振华和谷雨生的行程报告汇拢在了一起。武梅细细比对后，发现了一个疑问：“罗振华写道，14：10到17：00左右，和外国同行在一块儿喝咖啡。谷雨生写的是，14：20左右他去找过一次罗振华，没人开门。‘没人开门’，这是什么意思？这种表述是不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写‘罗教授不在’，或者‘房间没人’？”刘志军答道：“据谷雨生自己说，因为女朋友提出要跟他分手，那天他心情特别差，想同罗教授说说。他先是和罗教授通了个电话，过了十分钟，他过去敲门，没人开。却好像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他说，罗教授此时应该在房间。”
    一直在检查罗振华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庞剑，忽然插口道：“你们说的事儿，发生在哪一天？”“10月8日。”“没错，就是这一天！”庞剑一拍桌子，连珠炮似地说道：“这天下午14点18分，电脑有一次开机记录，是通过指纹正常登录的。还有，硬盘克隆，整个硬盘都被克隆了！”刘志军和武梅震惊，面面相觑。庞剑想一想，又补充道：“应该是外面的人干的。”刘志军问：“怎么讲？”“一般复制文件不会用这种方式，除非操作人完全不知道电脑里有什么文件，存在什么地方，或者是时间紧急，才会把硬盘整个克隆带走，以求万无一失。”武梅点了点头，问：“有没有可能是监守自盗？”庞剑答：“不排除这是障眼法。除非，罗振华能够证明他在这个时间里是人机分离的。”刘志军望向武梅：“我觉得，谷雨生的嫌疑也不能排除。他说那天下午他去了一次教堂，但没人可以证明。”
    哪里才是案件的突破口呢，武梅心里琢磨着。沉默片刻，她理了理纷乱的思绪，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是这个态度，咱们不能性急。想窃取卫星文件的人不可能就此罢手。他们的胃口还没填满，早晚还会再出手。”庞剑和刘志军点点头。武梅接着说：“和罗振华一起喝咖啡的两个外国人有很大嫌疑，看能不能查到对方的背景。另外，现在已经确认，猎豹拿到的文件属于星讯六号的绝密。这究竟是从哪个渠道流出去的？必须赶快查明。”刘志军插话：“能拿到密级这么高的文件，只有322所内部的人，而且应该是核心小组里的人。”武梅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是谁，凡是322所能接触到星讯六号核心文件的人，统统都得过一遍。”“这范围也太大了吧？”庞剑不由咋舌。刘志军瞪了庞剑一眼，说：“老保密那儿，早把名单列好了。”
    清澈的蓝天下，一辆出租车在机场高速上飞快地奔驰，越过了望京新区的建筑群，一头扎进北京城里。后座上的蝴蝶饱览着沿路风景，情不自禁地感叹：“没想到，这些年北京的变化这么大。”出租车司机笑了笑：“您是从国外回来的吧？别说您了，就算是天天在这儿住的，找不着地儿的也是常事。”
    出租车从一辆体积庞大的集装箱货车身边飞驰而过。蝴蝶回想起一天前，Peter带他去了洛杉矶一家电子工厂，并告诉他：“322所在这个公司订购了一台高端服务器，还有一台三维动画渲染器。”“什么意思？”当时他还有些疑惑不解。Peter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个微型的电子元件，Peter神秘地说：“我们应该送还给人家一个礼物。中国人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望着那些开出厂门的集装箱货车，他顿时明白了Peter的用意。
    错开了车流高峰期，机场到市内一路畅通无阻。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停在了一家大型超市的门前。蝴蝶下了车，径直来到超市的存包处。他熟练地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密码条，在识别器上一扫，左上角的柜门自动弹开了。他从柜子里拎出一个背包，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背包里装着一个外表普通的皮鞋纸盒。他把皮鞋取了出来。鞋盒底部有一个暗藏的夹层，用刀片划开，里面放着一个特制的包装袋，装有伪造的居民身份证、驾驶证、手机，还有厚厚一叠电话卡。他定了定神，挑选出一张被涂过颜色、显得有些脏的电话卡放进手机，开机后，拨通了SIM卡号码簿里唯一存储的号码。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立即接通了，但那一头却没有人说话。他握着话筒，等了好一会儿电话被挂断了，传来阵阵忙音。片刻后，他收到一条短信：“江山犹是昔人非。”他马上回过去一条信息：“陌上花开蝴蝶飞。”很快，信息又回过来了，简简单单一行字――“富华公寓3号楼2212”。
    他面无表情，将这行字默念了几遍。而后，取出手机里的SIM卡，点燃打火机，把卡片伸进了扑闪跃动的火苗。
密战 第一部分 第三章 漏   洞（1）
    回到北京后，谷雨生一直心神不定。从刘志军那儿出来以后，他就直接回到招待所的宿舍，胡乱地吃点儿东西，往床头一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阳光在草地上跳舞，小狗宝宝摇着尾巴，快活地追逐着斑驳的光影。那个一头黑发的女孩，像天使一样在明媚的阳光下忙碌着。这是他钟爱的女孩――方瑶。
    方瑶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纯朴与善良的气息，这让他想起了家乡的山间小溪，涓涓细流，纯净无瑕。他远远地看见她朝自己招手，她向他快乐地笑着，笑得像盛开的桃花。他欢快地跃起身，朝她跑去。忽然，脚下的草地裂开了，裂成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他觉得自己正站在一条船上，被急流抛起来漂离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