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那个像阳光一样明媚的女孩，站在岸边，脸上堆满了幸福的微笑。他冲她大声呼喊：“瑶瑶！瑶瑶！”小狗宝宝也趴在船舷边拼命地大叫。他伸出手去拼命地划水，船却随着水流越漂越远……
    小狗宝宝汪汪的叫声传到耳边，谷雨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衣柜、沙发、电视机、电脑桌，周围不是冰冷的急流，也没有茵茵的草地，只有手里捏着一个装着方瑶照片的相框，照片里的女孩和梦中一样，笑得很灿烂。狗狗的叫声还在传来，谷雨生诧异地从床上坐起身，扭过头去，小狗宝宝正趴在床沿对着他摇尾巴，他惊喜地喊道：“宝宝，你知道我回来了？”
    “宝宝――宝宝――”这时，楼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谷雨生一愣，手一松，小狗从床上蹿了下去，跑到门口大声叫着。一个女孩循声而至，在门口抱起小狗，抬头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谷雨生也呆呆地望着门前的女孩，口里喃喃道：“瑶瑶……”方瑶想转身跑开，不知为什么却迈不动脚。谷雨生从床上一跃而起，紧紧地将方瑶拥在怀中，说什么也不松手。方瑶咬着嘴唇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挣脱这有力的双臂，她不再动弹，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谷雨生紧拥着她说：“瑶瑶，别走，好吗？”
    刘志军在沈伟国书记的陪同下，先在研究院里四处看了看，然后又来到了招待所，略转了一圈，随即上楼敲开了招待所所长办公室的门。
    招待所的小院里，白花花的床单被套晾了好几排，挡住了人的身影，却不时能听到几个年轻女孩清脆的笑声。
    刘志军斜靠在窗边，望着楼下。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个谷雨生，怎么会住在招待所？”“他分来的时候，所里没房子，就把他安排到招待所了。”沈书记解释着，“后来房子下来了，星讯六号的项目也跟着下来了，他没时间搬，所以还一直住在这儿。”刘志军又回头望向窗外，几个年轻女服务员端着洗衣盆，有说有笑地朝招待所的后门走去，小狗追逐着跟在她们身后。
    刘志军的目光追赶着那几个姑娘，头也不回地问道：“听说谷雨生的女朋友也在招待所里当服务员？”朱所长是一副爽朗的大嗓门：“方瑶啊，追她的人多了……谷雨生就是因为住在招待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说着连忙凑到跟前，指着姑娘中的一个给他看，“就是那个。长得可水灵了。”
    刘志军回过身来，瞥了所长一眼，平静地问道：“关于这个方瑶，您还知道哪些情况？”朱所长是典型老好人的长相，矮矮胖胖，总挂着和善的笑容：“这孩子啊，挺朴实，工作认真，而且心肠好。去年冬天从外面捡回条小狗，又是泥又是血的，现在，这小狗活蹦乱跳的，让她照顾得可好了。这孩子没啥心眼，傻乎乎的，就是善良。我们招待所都管她叫‘傻妞儿’呢。”刘志军忍不住一笑：“傻妞儿？”朱所长笑了笑，遗憾地说：“其实以她的外形，当个服务员有点儿可惜了，不过这孩子也干不了别的，高中都没念完，文化不够，经常还写个错别字什么的……”
密战 第一部分 第三章 漏   洞（2）
    沈书记在一旁插话了：“老朱，咱们招待所招服务员不都是要求高中毕业的吗？”朱所长点点头：“本来是，可当时我们一看她是孤儿，没爹没娘的，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挺不容易的，所以就破格收下了。”沈书记摇摇头：“老朱，你呀你……”看着刘志军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朱所长连忙补充道：“其实我们招人都是很谨慎的，像方瑶她们这一拨的几个女孩子，都是地方民政厅下属的就业指导中心推荐的，按说也都算是知根知底了。方瑶这孩子，身世也挺惨的，一场泥石流，全家都没了……”或许是被勾起了几分老父亲般的爱护之情，朱所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在前几天，她还来找我，说要辞职，我有点儿奇怪，干得好好的，辞什么职啊。后来一问，才知道她跟谷雨生分手了。我当时没同意，让她先冷静冷静，年轻人谈恋爱，闹闹别扭也很正常嘛。这不，谷雨生从国外回来，俩人又立刻好得跟啥似的了……都是小孩子呢！”
    朱所长又关切地问：“刘同志，这些够了吗？”刘志军点点头，又说：“还要麻烦您一件事。您能不能把这儿服务员的身份证都收上来给我看一下？”朱所长放下手里的茶杯：“当然可以，现在我就去办。”沈书记拉了拉朱所长的袖子：“老朱，就说所里要重新登记社保号。”朱所长先是一愣，继而心领神会，笑道：“老保密，不愧是老保密啊。”
    322所的保密资料室里，偌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几个资料柜，几台电脑，头顶上几盏昏昏欲睡的灯，都显得很陈旧。沈伟国想起刚才和关山所长的一番谈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老沈，所里的项目拨款，你也知道，得精打细算着用，不能随便乱花啊……”
    “哪儿是乱花呀？咱们所有好些保密设备已经是博物馆级别的了，顶多能唬唬外行，照这样下去，出问题是早晚的事儿！这不，星讯六号研发才启动不久，就出了情况。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只有你着急呢？星讯六号的事是大家的责任，但现在不是还没查清楚么？检查组也没说问题是出在设备上啊。老沈啊，我知道你工作认真，保密工作也确实大意不得。可我们是科研单位，怎么也不能把你那保密工作放到科研工作的前头吧？什么都要讲个度，对吧？”
    “度不度的我不管，我只管别出问题。这份报告专门就是针对所里安保建设和管理写的。你看看，一条一条列清楚了，绝没有乱花一分钱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好歹先把那几个研究科室给解决了。”
    “好好，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老沈啊，我还是得说一句，对科研的事你还真就是个外行。一个项目没完成，数据就随时都有调整的可能。万一，谁拿走了数据，他也没用啊。再说，如果把搞科研的钱都让你搞了安保，咱们的安保倒是先进了，可没有科研成果了它保什么呢？到时候就是想泄密也无密可泄啊！”
    沈伟国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他抬眼看了一眼武梅，见她正在翻看着文件柜。武梅从柜子里随手拿出一个小册子，封面上写着《保密手册》，标题下印着一行小字――“内部资料认真学习――沈伟国编”。武梅回过头来，拍着手里的小册子冲他一笑。沈伟国望着自己辛苦工作的成果，苦笑了一下：“比起以前用纸的时候，现在的难度真是大多了。那些个高科技啊……我要是再年轻十年兴许还能跟上趟儿，现在，怕是不行了。”“我倒不觉得年纪是最重要的。就算年轻，有技术，也还得有这儿，”武梅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儿，“意识才是最关键的，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密战 第一部分 第三章 漏   洞（3）
    沈伟国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少这个。前两天我才给所里换了一本新手册，发给大家，跟他们说下周二考考里面的内容，看他们有没有下去认真看。结果呢，一片叫苦连天。唉！”
    武梅环视四周，忽然快步向一台电脑走过去。沈伟国连忙跟上。武梅弯下腰，从计算机主机USB接口上拔下一个小U盘，摊在手里。“沈书记，你们这里的USB接口都没有处理过吗？”她的语气里显然有些失望。沈伟国一怔：“处理？”武梅点了点头：“局里不是要求涉密单位统一磬盾安全系统，禁用外部存储设备吗？”沈伟国登时觉得脸上发烧，说道：“所里预算比较紧张，就耽误了。不过，我跟所里是曾经提过暂时拆除这些接口，避免非法拷贝，可大家都觉得那样太不方便，最后就规定凡是外带的电子设备都要登记，不能擅自使用。目前，我也只有这个招儿了……”武梅追问：“外带的情况多吗？”“不少，特别是任务紧的时候，经常要把东西带回去做。”武梅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那回头把外带登记拿给我看看吧。”
    两人走出保密资料室时，武梅在一个歪歪斜斜的监视器前停下了脚步。监视器挂在墙上，显然很久没人清理过了，摄像头上布满了灰。沈伟国见状，有些窘迫：“武处，我们的确该检讨，这里头隐患真不少，早就该更新设备了。一想到这个我就睡不着，刚才还和关所长唠叨这事儿来着。”武梅没吭声。沈伟国叹口气，说：“武处，我知道，干咱们保密这一行，意识决定一切。这个道理我也反反复复地跟人讲。可是，我发现讲得越多人家越反感，越不把这当回事儿。有时候我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嗦过头了？”武梅说：“沈书记，您是干保密的老前辈。322所四十二年无事故，不容易。”沈伟国摇摇头：“成绩管什么用啊？一不留神就前功尽弃。这次出了事，我这心里头实在是……不瞒你说，我还真琢磨过，自己是不是真该退休了？”武梅笑了笑，说：“老保密同志，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这样的玩笑，不能开！”沈伟国答：“我知道，不就是牢骚话吗！其实啊，”他忽然凑到武梅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