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等候在校门外的一大群家长顿时骚动起来。教学楼里陆陆续续涌出一群一群的学生，说笑着往外走。
    婷婷和同学手拉手地走出校门，忽然手机振动起来，她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喂，爸，我刚放学正要回家啊……日本料理？太棒了！爱你，老爸！”她挂上手机，有些得意地向同学炫了炫，“我爸来接我去吃日本料理，叫我在这里等他。你先回家吧，今天不和你一起走了。”同学点点头，羡慕地说：“你爸可真好！我还没吃过日本料理呢。那我先走了。”“Bye-bye！”婷婷远远地冲好朋友挥了挥手，“下次我叫我爸请你一起吃！”
密战 第二部分 第四章  线索（3）
    婷婷兴高采烈地站在路边等着，可是等到同学都走光了，还没见到爸爸。这时学校的大铁门已悄悄关上，灿烂的晚霞也渐渐地向西边的天空沉落。婷婷百无聊赖地听着MP3，时不时向街上张望一下。终于，一辆熟悉的小轿车出现在滚滚车流中，缓缓开到婷婷面前停下。车窗落下，周旭探出脑袋，笑着安慰女儿：“乖婷婷，等急了吧？这路上一直堵车呢。快上来，等得都饿了吧？”婷婷见爸爸迟到，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正要上车，忽然看见燕子从副驾座上钻出来，立刻就噘起了小嘴，没好气地冲周旭嚷道：“她来干吗啊？”周旭扭头看了看燕子：“啊，你燕子阿姨……哦，不是，你燕子姐姐说要请你吃日本料理。”婷婷一愣：“她请？不是你请吗？”燕子温柔地一笑，伸手替婷婷拉开车门：“我请跟你爸爸请还不都一样吗？婷婷，快上车吧。”婷婷没有理她，而是气鼓鼓地盯着周旭：“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是你请我呢！”周旭有些张口结舌：“嗨，你燕子姐姐不都说了嘛，谁请还不一样吗。乖女儿，快上车吧。”婷婷毫不犹豫地一转身：“我不去了。我跟妈说好了今天回家吃饭。”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周旭无奈地望着燕子有些失落的表情，摇头苦笑。
    路灯照出婷婷孤独的影子，影子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蹭着。她从爸爸那儿逃离后，觉得爸爸肯定还会给自己打电话，就索性把电话关了。婷婷在大街上转了一大圈儿，渐渐地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又后悔刚才赌气拒绝了日本料理，心里满是委屈。回到家里也是冷冷清清的。那个工作狂妈妈又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回来，婷婷越想越伤心，眼圈红了，无精打采地蹭到楼下，下意识地抬头向家的窗口望去，窗户一反常态地透出温暖的灯光。婷婷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高兴地大喊一声：“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
    餐桌上摆着几样自己平时最爱吃的小菜，香喷喷的米饭和馒头从电饭煲里腾出热气。婷婷一路嚷着“妈妈”冲进屋里。武梅正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张馅饼往桌上放，看到婷婷回来，如释重负。她板起脸来问道：“你怎么还关机了？害得我还给你们老师打了电话。”婷婷也不理会，一把拥住武梅的腰：“妈，你什么时候会做馅饼的？”武梅轻轻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会做……才怪！路过必胜客的时候买的外卖，你不是想了很久了吗？”婷婷亲亲妈妈的脸：“谢谢妈！感谢妈妈今天能回家给我做饭！”武梅心里忽然轻轻一颤，一丝心酸悄悄袭上心头。
    晚饭时分，沈伟国没精打采地回到家里。家里三口人围坐在饭桌边，气氛尴尬而沉闷。客厅里的电视机打开着，传来的是新闻播音员一成不变的腔调。一家人都拉长了脸，谁都不说话，只管默默地吃饭。沈小涵始终没敢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父亲，埋着头不停地往嘴里扒饭。田翠娥瞄了儿子一眼，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沈小涵却不说一句话的沈伟国劝道：“我说老头子，这事儿你就不能跟你们所长说说情？”沈伟国像是闷雷被点着了一样，嚷道：“要是我都不能以身作则，这保密工作以后还怎么干！”田翠娥明知老伴是在借机训斥儿子，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一股火气：“你就会在家里逞能，有本事到你们所里抖威风去！一大把年纪了，按说什么日子都挨过来了，什么罪没遭过，什么眼色没见过，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你们单位里工程师、博士什么的一扫一箩筐，有几个人真把你当领导干部？我看，都在敷衍你呢！”沈伟国本来就憋着一股火，听老伴儿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难看，“你!”眼见老夫老妻就要开战起来，一直没出声的沈小涵低低地冒出声音来：“妈，您少说两句。我……我打算辞职。”
密战 第二部分 第四章  线索（4）
    老两口同时一愣。田翠娥慌忙嚷道：“小涵，你瞎起什么哄!什么辞职？”沈小涵终于抬头，却还是避开父亲的目光：“这种单位根本就不适合我，这次我正好走人……”田翠娥急了，一把拽住儿子：“小涵，少跟你爸赌气，好好的工作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呢？”说着又回头冲着沈伟国，“你倒是劝劝啊！”沈小涵望了一眼母亲，又别过头去：“不用劝，我已经想好了。”一听这个，田翠娥真的来气了，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沈伟国回过神来，用手指捏着筷子，敲了敲碗沿，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什么情绪？让你停职，只是暂时停止了原来的工作，并不是让你辞职。毕竟你违反了规定，处分是肯定躲不开的。你怎么就不明白，这是对你的教育啊……”沈小涵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忍耐，但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倔脾气，回嘴道：“我是犯了错，但造成什么损失了？跟您说句实话，我辞职，就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抬不起头来，也不想让我自己从此就抬不起头来！”沈伟国被儿子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你说什么？没造成损失？等损失造成了，你还会在家里这么舒舒服服坐着吗！我和关所长都商量过了，你从现在开始先去机电维修部待着，好好反思一下！”沈小涵顶嘴道：“爸，您要铁面无私还是大义灭亲，都可以，我认！谁让我自己没做好呢。可您不能这么侮辱我！”沈伟国重重地一摔筷子，吼道：“我侮辱你什么了？”沈小涵也不甘示弱道：“您都要发配我去劳动改造了，还不是侮辱我？”沈伟国气得噌地一下站起来：“就是要让你劳动改造！但凡你早听我哪怕是一句话，能成今天这样吗？”沈小涵也站起身来：“成，就算是我自取其辱，行了吧？您再忍一晚上，打明儿起我就不是322所的人了！”沈伟国涨红了脸，指着儿子“你……这混蛋！”沈小涵扔下一句话：“甭担心，再怎么着我也不会给您丢人了！”说罢，转身摔门而去。
    好好一顿晚饭摆在桌上几乎没动。老夫妻俩呆坐在桌前许久，一句话没说，直到《新闻联播》之后传来天气预报的声音，田翠娥才默默地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沈伟国也一声不吭，默默帮老伴收拾。田翠娥用围裙搓了搓手，叹了口气，低声道：“儿子这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辞职，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你就按关所长说的，给他记个处分，过一阵子，再让他回去照常上班不就行了？”沈伟国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既然要辞职，不如就让他出去试试，吃点儿苦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田翠娥听老伴这么说，又急又气：“你怎么专和自己儿子过不去？我看啊，你是恨不得拿着儿子翻来覆去折腾，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爸的！不就是保密吗？为了它，我们娘俩都成了你的眼中钉了！”沈伟国一皱眉头：“你这都说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田翠娥在厨房门前停下脚步，白了老头子一眼：“你活该做你的孤家寡人，保你自己的密去吧！”说完，端着菜碟走进厨房，不再搭理他了。
    厨房里洗碗的水声开得老大，沈伟国知道，这是老伴故意跟自己较劲儿。他索性不闻不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门铃响了，沈伟国阴沉着脸去开门，只见吴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拎着两个礼盒站在门外。沈伟国有些意外：“小吴啊?”吴伦满脸堆笑着走进来：“沈书记，没打扰您吧？”沈伟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哪儿的话，快进来坐。”
密战 第二部分 第四章  线索（5）
    第二天一早，沈伟国约了罗振华，来到关山办公室里。一位保密骨干，一位科研精英，两人同时找自己，当然又是要紧的事。关山伸手接过沈伟国递来的一本学术期刊，按照他的指点翻看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抬起头来惴惴不安地问道：“当真，有这么严重么？”原来，昨晚吴伦拜访沈伟国，是因为职称评定的事情。为了让沈伟国到时为自己美言几句，他特意带了自己刚发表在权威学术期刊上的几篇论文，礼节性地请沈伟国审读。谁也没有料到，对科研业务并不熟悉的沈伟国，愣是从这几篇论文中发现了问题。
    罗教授看了沈书记一眼，对关所长说道：“吴伦这几篇文章，我连夜仔细看过了，其中一部分内容涉及星讯六号卫星，是绝对不适合在期刊上公开发表的。”关山继续翻看着文章，眉头渐渐攒成一团。罗教授踌躇了一下，继续说：“而且，其中还有一些属于322所的集体结晶，也不适合作为个人学术成果出现。”关山放下杂志，问沈伟国：“老沈，你的意见呢？”沈伟国回答：“只能亡羊补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