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庞剑拍了拍手里的日志：“这里显示，昨晚有多次进入数据库的尝试，但是都没有成功，因为密码错误。但小涵是知道密码的。”沈伟国又是欣慰又是感激，眼角都有些微红了：“我不是说这孩子本质有问题，要说他会主动向别人去提供什么情报我也不相信。但是他的保密意识太差，没有一点儿警惕性，所以很可能被人利用。”
    武梅凝视着沈伟国，一字一句地对沈伟国道：“沈书记，您的心情我们理解。对您我们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小涵到底有没有泄密，最终要由事实来说话。”她顿了顿，“我们不会因为他是亲人就包庇他，但也不能因为他是亲人就冤枉他。您说是不是？”沈伟国默默地点了点头。
    晚饭吃得非常安静。田翠娥诧异地看着这对平时一定会在饭桌上争吵的父子俩。老的默默无语，只管夹菜，小的一言不发，埋头扒饭，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翠娥收拾完饭桌，进厨房洗碗去了。沈小涵偷偷瞥了一眼沉默的父亲，心头有些烦躁，脑子里还想着和杨登告别之后回家上网查的结果――瑞金公司中国分公司南京总部，成立于2001年，2003年底即撤回美国总部――和那天邮件点进去看的网页完全不一样，难道……“小涵!”沈小涵忽地被沈伟国的一声喊拎回神来，小声地答应一声：“哎。”
    沈伟国一改往日板着脸的模样，神情认真关切，却隐约带着点儿说不出的沉重：“小涵，你这两天，都在找工作是吗？”“嗯。”“昨天，322所的网络被黑客黑了。”“什么？”沈小涵忽然觉得脑子炸了，“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一直进到了服务器里。”
    沈小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满脑子只剩下几个词在纠结打转：瑞金……罗恩……322所……黑客……模模糊糊地仿佛听到父亲还在说话：“你现在不在322所了，但是有些责任该担的还是要担的，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机械地点了点头，看着父亲又低叹一口气，走进厨房，他噌地一下站起来，跑进卧室，猛地关上了门。
    呆呆地坐在床上，没开电脑，沈小涵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出神――列出三种不易破解的密码设计理念；举例说明你创建网络防火墙的设计构思……找工作呢，你还是多少得留个心眼儿！不能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没准儿那是套你呢……322所的网络被黑客黑了……昨天晚上，一直进到了服务器里……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一看，一股冷气从脚底串上脑门，是“瑞金公司”打来的。他一时没按接听键，手机一直在响。想了想，他接了起来――
    “沈先生，您好，我是瑞金公司的冷芳。”
    “您好。”
    “您昨天的笔试答卷我们收到以后立刻转回了总部，刚才我们收到了回执。您的笔试成绩非常出色！”
    “是吗？”
    “是的。我们公司最看重的就是每个人的实际能力。因为您在前面的考试都通过了，所以现在我们想邀请您进行最后一次面试。”
    沈小涵暗暗咬了咬牙，暗想这个“瑞金公司”还要继续蒙人：“那我能否请问一下，贵公司的聘用考核一共有几轮？什么时候能签正式合同？”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如果通过，我们就会和您签订正式的聘用合同。”
    “是这样啊。那面试的时间？”
    “明天下午四点整，还是在米罗咖啡厅。”
    “你们公司招聘员工都是在米罗咖啡厅吗？”
    “当然不是。我们公司在新开发区，不是很好找，所以一般都是在城里见面。如果您希望去公司见面，我们也可以安排。”
    “不用了，那就还是在米罗吧。”
    “好，明天见。”
    “再见。”挂上电话，沈小涵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汗水，事实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沈小涵，被人涮了！而且不仅仅是他被涮了这么简单，父亲平时一天到晚唠叨的话此时此刻在脑海中异常地清晰，泄密，泄密，只差一点点，322所的机密就要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了。他死死掐着手机，脑海里忽然回忆起罗恩的样貌，那个衣冠楚楚、举止高雅的中年男人，分明就是隐藏在笔挺西装之下的一条毒蛇，向自己阴险地吐着暗红的舌信。老爸说的对，该自己负责的自己就得负责，他也要让那个罗恩知道，他沈小涵也不是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白痴！他反复想了想，悄悄拧开门，探头向客厅望去。
    沈伟国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这几天实在太疲倦，看着看着电视就闭上了眼睛。沈小涵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悄悄摸到爸爸的手机，又毫无声息地溜回了房间，锁上门。
    沈小涵翻开手机盖，正要查电话簿，屏幕上却是这样几个字“请输入密码”，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老爸，只能说――I服了You！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数据线，接上手机，打开电脑，不到两分钟，手机就被解锁了。他翻出电话簿，查了一个号码，转手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
    “你好，庞剑吗？我是沈小涵。”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八章  脱壳（1）
    车里没有开灯，借着远处霓虹照来的光线，仍然可以清晰地看清人脸上的任何表情。沈小涵坐在副驾驶位上，低垂着头。娄子是自己捅的，但是一旦真要大胆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还真需要点勇气：“庞剑同志，关于322所网络被黑的事，我可以提供些情况……”庞剑嘿嘿一笑，一副若无其事、意料之中的样子，他轻轻拍了拍沈小涵的肩膀：“小涵，我是相信你的。”
    沈小涵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所掌握的全部情况：“……我去查了他们美国的主页，他们在中国的确是有分公司，不过是在南京，而且2003年已经撤回了。”庞剑浓眉一挑：“就是说罗恩并不是瑞金公司的人？”沈小涵的话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愧疚：“对。我觉得他应该就是冲着322所来的。我又好好看了一遍我给他答的那两道题，如果是高手，有了这些答案要黑322所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庞剑抬头望着沈小涵，目光炯炯，毫无责备的意思，反而透着一丝兴奋：“你说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我觉得下面会有好戏看了！我得马上和领导汇报。对了，我能不能去你家里看看他给你发的邮件？”
    沈小涵一愣：“现在？”庞剑点点头。沈小涵有些迟疑，鼓起勇气道：“我有个请求，这件事，我现在还不想让我爸知道。”“为什么？”“我这不是又给我爸添堵吗。这件事越想越悬，那天要不是正赶上所里换防火墙检测机器，事儿可就出大了。”庞剑轻松笑了笑：“没那么严重。你要知道，你赶上的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但是你现在不仅识破了他们，而且还主动告诉了我，这挺不容易的。”沈小涵摇了摇头，苦笑道：“唉，就别说这些了，我真觉得没脸见我爸。”他忽然抬头对庞剑道：“你等我一会儿。”说着，拉开车门，一溜烟地往家跑去。
    沈小涵尽量用最小的声音拧开了防盗门，屋里漆黑一片，爸妈都睡了。他踮着脚尖溜进自己的卧室，不敢开灯，迅速坐到电脑前，开机，又找出一个U盘插入，看着WINDOS的进入页面正在跑进度条，他有些不耐烦，想了想，忽然一下子关掉了电源，三下五除二地把主机后的电源线、鼠标线、键盘线等一堆电线通通拆了，又从衣柜里找出件黑色的大衣，包起主机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家门。
    车门被猛一拉开，沈小涵塞进来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庞剑一把接过，不由一愣：“机箱？”沈小涵随后才钻进车里：“嗯，我想着与其拷几个文件，不如把整个机器都拿来，这样你们想看什么都可以。”
    庞剑把沈小涵带到办公室，沈小涵七手八脚地把主机和显示器接上后，两人正襟危坐在电脑前，瞪大眼睛盯着屏幕。沈小涵迅速打开邮箱，调出“瑞金公司”发给自己的几封邮件，点开邮件中链接的“瑞金公司”主页，又从百度进去搜出自己查到的真正的瑞金公司主页，展示给庞剑：“喏，这是美国瑞金公司的主页，这是那个罗恩发给我的所谓北京分公司的主页，风格倒是挺一致的。”他接着又点开假主页上的“人才招聘”栏，一个新窗口蹦了出来。庞剑认真地看着，逐字逐句地念道：“要求：男，年龄25―30岁，学历：计算机专业本科以上。有两年以上企事业单位网络维护经验者优先……哎，这个招聘启事就像是给你沈小涵量身定做的！”“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说到这儿，沈小涵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疑问：“不过他们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像我辞职找工作这事儿，所里好多人还都不知道呢，他们就能找来了！”庞剑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同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回到老问题上了，我们一直都怀疑322所里有人在通风报信。”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八章  脱壳（2）
    沈小涵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什么人？不会是间谍吧？”庞剑有些好笑地反问道：“为什么不会？”沈小涵实在无法把这个词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困惑地嗫嚅了几句：“真是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