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庞剑专注地开着车。武梅托着腮，望着车窗外美丽的农田风景有些出神，其实，她心底从未放弃过对方瑶的怀疑。不过，这质朴的乡村福利院出来的女孩，难道真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理由又是什么呢?
    福利院保持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建筑风格，朴素而不失整洁。因为各种原因而聚集在这里生活的孩子们，似乎并未沉浸在人生的不幸和痛苦中，天真活泼地在院子里做着各种游戏。看见武梅和庞剑这两个陌生人进来，孩子们没有害羞，反而大方礼貌地七嘴八舌叫着：“阿姨好！”“叔叔好！”武梅心里微微一颤，仿佛被一股暖流包围，这里应该是一个很温馨幸福的家呢。
    刘院长拿着方瑶的照片，仔细端详了半天，有些抱歉地对武梅和庞剑道：“我没啥印象，这姑娘多大了？”武梅微笑道：“二十五岁。”刘院长爽朗地笑起来：“那难怪呢，我是五年前才过来的，可能是我来之前在这儿的孩子吧。”他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装满卡片的盒子，回到座位上：“不过，从这儿出去的孩子都有登记，叫什么名字？”
    “方瑶。”“方瑶……啊，在这儿呢！”刘院长说着拿出一张登记表，“方瑶，初中毕业。十七岁离开我们福利院到市招待所，是咱们省妇联推荐的。”武梅没多问什么，只是从刘院长手中接过方瑶的登记卡，认真看着，卡上贴着当年的照片，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充满稚气的笑容十分灿烂。庞剑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张照片还是个小丫头呢。”刘院长道：“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女大十八变呢。”武梅继续仔细看着登记卡：“这上面签字的保育员名字叫李凤媛？”刘院长拍拍脑袋：“哦，那是李妈妈！孩子们都这么叫她，我们这儿资格最老的保育员了，退休好些年了，老太太一辈子就一个人，现在还在我们福利院住着呢。”武梅抬起头来：“您说这位李妈妈就住这儿？”刘院长点点头：“就在后院，你们要了解更细致的情况，去找她准能问清楚。”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十章  真相（3）
    后院是一排矮矮的红砖平房，空地上种着几棵高大的洋槐树，还有一个碎瓷砖砌成的小花园。武梅和庞剑走到屋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个和蔼而苍老的招呼声：“进来吧，来看看李妈妈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武梅和庞剑相视一笑，走进了屋。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穿着围裙戴着老花镜，正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牙签肉，看到来人，忽然一愣，连忙热情地招呼客人：“我还以为是孩子们来了。请坐请坐，尝尝我做的牙签肉吧，孩子们都喜欢呢，还有桂花粥……”武梅礼貌地摆摆手：“不用了，谢谢您！李妈妈，我们刚从福利院过来，您过去带过的一个孩子……让我们来看您的！”李妈妈笑吟吟地合不上嘴：“谢谢谢谢，是哪个孩子还这么有心呀?”
    屋外不住地传来福利院孩子们开心追逐打闹的声音，屋里的气氛温暖而宁静。李妈妈拿着方瑶的照片，端详了许久，阳光照进屋来，洒在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这是方瑶啊！好孩子啊……”庞剑轻声问道：“李妈妈，方瑶离开福利院好些年了吧？您还记得这么清楚。”李妈妈摘下老花镜，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记得！是长成大姑娘了，可是大模样没变！上个月还来过信！她这么远还托你们给我捎照片，真是个好孩子！”武梅和庞剑不由得对望了一眼。武梅微笑着追问道：“方瑶经常给你写信？”李妈妈呵呵笑了起来：“是啊！这孩子懂事着呢！”说着走进里屋，拿出一封信来：“这不，在北京工作呢！挺有出息的！你们是方瑶的朋友吧？”
    说话间，李妈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拿过一个信封：“这里面有几张照片，是方瑶他们小时候的，方瑶一直想要一份，你们带给她吧!”
    武梅随意地取出照片看了看，照片已有些发黄了，几个小姑娘围在当年还显得年轻的李妈妈身边。她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照片凑到李妈妈眼前：“李妈妈，方瑶旁边的这个女孩子……她们俩怎么这么像啊？”李妈妈抹抹眼睛，看了看：“你是说方瑜啊？她们俩从小就长得有些像，还一直是好朋友呢。”
    “瑶瑶，你醒了？”方瑶一惊，眼前是谷雨生关切的面容，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到自己脸上。她轻轻松了口气，仿佛有些害羞，拉过被子遮了遮脸。谷雨生伸手摸了摸方瑶的额头：“总算退烧了。”他温柔地抚了抚她还红通通的脸蛋，心疼地道：“你呀你，非说不去医院，整晚都在说胡话。看你，出了一身汗……”方瑶一愣：“我都说什么胡话了？”谷雨生笑了笑：“还能说什么啊。光会叫自己的名字，来喝点水吧。”方瑶努力直起身，靠在床头，望着谷雨生真诚而急切的眼神，喃喃道：“是我不好……”谷雨生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什么呢？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看天都亮了，我的工作也顺利完成了，再不用忙着工作顾不上陪你了。”
    方瑶轻轻扭头往窗外望去，朝阳的光已经洒落在招待所院里的树叶上，金灿灿得可爱，她微微摇了摇头。谷雨生焦急地道：“不吃可不行呢，好好想想，吃点什么？吃星星我都给你去摘下来！”方瑶扑哧一笑，轻轻抬起手在谷雨生鼻子上戳了戳：“我还真想起一样好吃的。不过肯定买不到……”谷雨生眼睛一亮：“不可能！你只要说出来，我就办得到！”方瑶语声轻轻的，仿佛还没有恢复力气：“桂花粥。小时候每回生病，李妈妈就会做这个给我吃。”谷雨生从床边站起来，转身找出饭盒：“瑶瑶，你等着啊。”说完，急匆匆地冲出了门。方瑶望着他跑远的背影，行动迅捷地翻身下床，打开谷雨生还放在桌上的电脑，迅速从书包里摸出一个U盘，旋掉外壳，露出里面的微型闪存卡，插上接口……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十章  真相（4）
    谷雨生拎着饭盒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还没进屋，就嚷道：“瑶瑶，我给你弄回桂花粥了！”几步蹦到方瑶的床前，得意地自夸道：“在超市买了桂花糖，然后请门口卖粥的大婶煮进粥里，时间长了一点儿，你没不高兴吧？来，我扶你坐起来，趁热吃。”说着，他把方瑶轻轻抱着坐直身，拧开饭盒，舀了一勺，凑到方瑶嘴边。方瑶轻轻地抿了一口，一丝清香的甜味沁入心脾，她怔怔地望着谷雨生，泪水悄悄地从眼里滑了出来。谷雨生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方瑶喝完粥，谷雨生起身准备离去。方瑶轻轻拉着他的手，有些不舍：“你一会儿还回来吗？”阳光透过窗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让人说不出的怜爱。谷雨生捏捏了方瑶的手掌，微笑道：“今天是项目验收呢，中午肯定回不来了。我叫小芸先照顾你。今晚也没班可加了，我就早点回来陪你呢。”
    李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几十年照顾福利院孩子们美好的记忆就像泉水一般汩汩流出。
    “这俩姑娘都是不满一岁就来我们福利院的，长得可像了，人家都说是双胞胎呢！方瑶和方瑜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不过别人经常分不清她俩，我可分得清咧，方瑜是从南方来的，骨架小，更秀气，性格上也要更娇气一点儿。”武梅插了一句：“方瑜现在在哪儿呢？”李妈妈笑呵呵地答道：“出国啦！”武梅和庞剑不由同时一愣：“出国了？”李妈妈抬抬老花镜，满脸是骄傲的笑意：“是啊，大概是她们十三岁的时候，有个外国的商务考察团来福利院办捐赠活动，我让几个女孩子帮着忙活，当时方瑶、方瑜都去了，其中有个外国老太太就特别喜欢方瑜，要领养她，还要带她到外国去念书。我一开始不太愿意，寻思外国人咱们不知根不知底的，可方瑜自己挺高兴的，我细想想又觉得对孩子是个机会，就让她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啦，一点音讯都没有，不像方瑶，一直都还记着我呢……”
    武梅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没想到这其中竟还藏着这样的蹊跷，只差一步，就可以触碰到事实的真相了。她掩饰了自己急切的情绪，就像平时和老人拉家常一样，问道：“要是现在方瑶和方瑜她俩站在一起，您还能分辨出来吗？”李妈妈搔了搔花白的头发，笑了笑：“要是看本人应该能吧，到底是自己带的孩子。不过啊，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刚才你给我看的那照片，我乍一看，还以为是方瑜呢。”武梅也笑着问道：“那您怎么看了一眼就说是方瑶呢？”“方瑶常来信啊！方瑜要是回来了，怎么会不来个信儿呢？”
    武梅不动声色地和庞剑互望了一眼。她从手提包里又摸出几张方瑶的照片，放在桌上，认真地注视着李妈妈：“您再仔细看看。”李妈妈有些疑惑不解地看了看武梅，拿起照片，反复仔细端详，渐渐地，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确定了：“我怎么越看越像方瑜啊？”武梅忍不住暗暗捏紧了提包的挎带：“那您说说，哪像方瑜呢？”李妈妈指着照片，越看越惊奇：“方瑶六岁的时候，眉角受过伤，留了个小疤，那年从福利院走的时候还带着呢，可这些照片里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