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传

第41章


总统对于他同罗马尼亚领导人的会见有着“非常愉快的 回忆”,他们曾对这位作为私人进行访问的公民给予热烈的接待。“美国对 
于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同东欧国家打交道很感兴趣??我们感觉,对主权国 家进行访问之前,没有义务同苏联一道进行审查。”
很多人假定尼克松政府是无可救药地好战和反苏的,这种假定传播得如 此之广,以至于访问罗马尼亚马上就被谴责为鲁莽行动。国务院有些人反对 
访问罗马尼亚(这是通过白宫渠道安排的),认为这是危险的挑衅;他们害 怕这会破坏限制战略武器会谈和其他谈判。各大报也抱同样观点。罗马尼亚 
之行被攻击为“捣乱”,说它可能危及限制战略武器会谈,是没有必要地招 惹苏联人的“大错”,它将没有必要地使苏联在东西方问题上的态度更加强 
硬——而又没有必要地由美国给一个“残暴的共产党专制”唱赞歌。
苏联人也以一种表明他们懂得这次访问的意义的姿态作出了反应,勃列 日涅夫和柯西金原定要参加罗马尼亚的党代会,改期后这个计划取消了。
尼克松在 8 月 2 日到达布加勒斯特,受到了“数十万挥舞旗帜的罗马尼 亚人的热烈接待,这次欢迎是他这次环球旅行中受到的最盛大、最真诚友好 
的欢迎”。他参观了一个当地市场和一所民间舞蹈学校,同罗马尼亚总统尼 古拉·齐奥塞斯库一道参加了一个舞会。《纽约时报》这时才信服了,它在
8 月 5 日发表社论高呼,那热烈的欢迎显示了美国在东欧所享有的巨大善意, 对于那些对侵略捷克记忆犹新的东欧人来说,总统关于和平、国家主权和和
平共处的论点不是陈词滥调。 尼克松受到如此压倒一切的、盛大的接待,当然一部分是由于政府的鼓
励和安排。但是,即使接待是经过组织的,它还是不寻常地显示了罗马尼亚 对苏联的独立性。而且要制造一种热情、愉快、富有人情味的公开表露的场 
面,对任何一个政府来说,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至少也是很困难的。数十 万人仁立在布加勒斯特街道两旁,等待看一眼总统的汽车。他们不仅沿着从 
飞机场出来的林荫大道,或只在总统下榻的宾馆附近呆着,他们还冒着下个 不停的雨,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等待尼克松在任何地方出现,哪怕只是看他一 
眼。一个共产党国家的人民对他们第一次有机会欢迎这样一个国家的总统所 作出的热情洋溢的反应,实在是深为感人的。
在与齐奥塞斯库的会谈中,尼克松谈到了中国,表示美国反对苏联企图 遏制中国的亚洲集体安全体系,并请齐奥塞斯库向中国转达他打算在总统任 
期内改善美中关系的愿望。
以前,尼克松访问巴基斯坦时,也对叶海亚·汗说:“中美两国对骂了
20 年,相互敌视,互不来往,我想结束这种状况。” 几乎是与此同时,美国已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宣布一次同中国和解的单方
面行动。 从罗马尼亚回国后,尼克松让基辛格找一些中国问题专家就中苏对抗问
题举行一次无拘束的交谈。 谈话在圣克门蒂总统别墅举行。密执安大学政治学教授,前国务院中国
问题专家惠廷表示,他不同意华盛顿对中苏边境冲突作出的那种不大在乎的 反应。美国情报机关知道,苏联沿中国边境部署的兵力在 1965 年是 13 个“不 
满员”师;到 1969 年春天已经增加到 25 个“满员”师,而且还在增加。然 而,政府中占优势的看法认为,苏联在那里集结军队是防御性的。基辛格同 
许多政府官员一样,觉得中国进攻俄国比俄国进攻中国的可能性大。即使最 近发生了冲突后,白宫也没有敲起警钟。
与此相反,惠廷却感到震惊,他把中苏边境紧张局势的加剧归咎于俄国 人。他提出了两个基本论点。第一,他指出,俄国人很可能正在准备对中国 
的核力量发动一次先发制人的打击,因此他们沿中国边境不仅集结了部队, 而且部署了导弹、飞机和坦克。不是吗,就在一年前,勃列日涅夫为了向俄 
国之外的社会主义国家推行他的“有限主权”论,曾命令苏军开进捷克斯洛 伐克,镇压了他所谓的布拉格自由化的威胁。如果勃列日涅夫认为毛泽东主 
义对莫斯科在共产主义世界的霸权是一个威胁,那么,中国那个方兴未艾的 核武库就可以看作是加强了这种威胁。的确,在那年夏天,驻在一些国家的 
苏联外交官已经有所暗示,说俄国可能不久就要摧毁中国的核力量而为人类 造福。像“闪电战”这种一提起便令人想到纳粹突袭俄国的字眼,竟也经常 使用了。
惠廷的第二个论点是紧接着第一点来的。不管俄国是否真正发动攻击, 中国处在苏联“外科手术式打击”的乌云笼罩下,总是感到受威胁的。中国 
不能指望苏联采取克制或讲道理的态度。突然之间,中国西面的当年盟国成 了比它东面的敌人更大的威胁了。
在惠廷看来,现在正是历史上的大好机会。美国是理解中国所处的困境 的,它可以相隔 20 年以后第一次向太平洋彼岸伸出友谊之手;而中国则在文 
化大革命之余立足未稳,又惴惴于苏联重兵压境,因而很可能欢迎美国的这
个姿态。一时之间,太平洋大国可能来一个大改组的形势忽然变成了中心问 题——对基辛格来说,这个形势是破天荒第一次出现。
当时,基辛格对惠廷的分析显然十分重视。几年后他承认,这个分析对 于他在中国问题上思路的发展很有影响。别的学者,如多克·巴尼特、埃德 
温·赖肖尔、杰罗姆·科恩、卢西恩·派伊、亨利·罗索夫斯基、乔治·泰 勒、詹姆斯·汤姆森,以及中国问题学者的元老费正清等人,也都起了作用, 
但以惠廷的影响最大。
这时,基辛格才开始注意到:俄国人进攻中国人的可能性大大超过中国 人进攻俄国人的可能性。他后来承认,他过去认为中国人缺乏理智,竟准备 
去进攻力量强过自己的苏联,那是看错了。他开始了解,中苏争端包括“两 个方面”。他领会了中国信息的“微妙之处”:言辞激烈,但行动沉着。他 
认识到,通过中间人跟中国打交道是“荒谬”的。在许多中国通看来,这个 看法毫无新鲜之处,只不过是过去那些令人沮丧的年代里老生常谈的东西; 
那时候,这些中国通曾设法使政府的高级决策人对中国采取比较现实的看 法,可是到头来发现政府却只顾安于那种过时的浅薄的观点。
基辛格改变观点虽说晚了些,却终于成了发现新中国的当代马哥孛罗。 尼克松自从那年春天以来一直向北京发出信号,可是没有得到积极的反 
应,但意味深长的是,也没有挨到那种老一套的痛斥。夏去秋来,基辛格先 后从罗马尼亚人和巴基斯坦人那里听说,中国人不久可能会有意于恢复华沙 
会谈。于是他决定设法使中国人加快进度,要让北京看出尼克松是希望同中
国对话的。
10 月初,基辛格得到总统的许可,打电报给当时美国驻波兰大使小沃尔 特·斯托塞尔,明确指示他要在最近拣一个方便的外交场合,找到最高级的 
中国外交代表,向他建议恢复华沙会谈。这种做法,即使双方关系再好,也 是十分出格的,何况当时中美两国人员在大庭广众之间见面也不答理,这种 
做法,用基辛格的话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不用说,中国人一定会向 北京报告这件事的。
这个主意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所以就连斯托塞尔这位堂堂职业 外交官第一次接到基辛格这份指示电的时候竟也相应不理。
过了几星期,基辛格又向斯托塞尔发出内容一样的指示电,斯托塞尔还 是置之不理。这位大使是苏联问题专家,他没有向基辛格询问这件事,也没 
有要求对这件事加以说明。如此又过了几星期。基辛格虽然早已发现政府工 作人员自有其抵制总统指示的巧妙办法,但是直到那时,还不曾有过一个大 
使敢不理睬白宫打去的两份内容一清二楚的电报。于是基辛格发出第三个电 报,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到 11 月下旬竟还是毫无动静。基辛格火了,再拍了 
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要么你照办,要么我们就派愿意照办的人来办。” 最后,到 12 月 3 日,斯托塞尔才被迫执行了这个任务。在一次南斯拉夫 
人举行的招待会上,机会来了,他在那里认出了中国大使馆代办雷阳。好几 次想去接近这位中国使节,却发现雷阳每次都故意转身躲开。最后,这位中 
国外交官匆匆地向主人轻声道别后,迈步走向门口。斯托塞尔这时只得急忙 飞奔下楼去追赶他的对象,这样才能像国务院发言人约翰·金第二天描述的 
那样,跟这位中国使节“攀谈了几句”。那“几句”说的就是美国敦请中国
人进行“认真会谈”。
12 月 11 日,斯托塞尔和雷阳在中国大使馆正式会晤了。他们谈了 1 小
时 15 分钟。谈话的结果是双方同意恢复华沙会谈。中国人第一次对美国一长 串公开的、秘密的信号作出了反应,而且是善意的反应。一位中国问题专家 
评论说:“中国采取这一政策的动机并非有爱于美国,而是有惧于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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