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传

第56章


记者团里的《新闻周刊》记者梅尔·埃尔芬过来向基 辛格打招呼:“亨利,他向你提出了什么?”他装得一本正经地问道:“是 
想问清楚你是不是要当第一任驻华大使再到中国来吗?”
总统然后和周恩来上了飞机。玩笑结束了。 在两个半小时的飞行中,有一段时间总统把基辛格、周恩来和罗杰斯都
抛在一边,独自到前舱情静一会,在他常用的那种黄纸本上写下他对公报最 后措词的一些想法。在他们到达杭州时,尼克松和周恩来同意星期日在上海 发表公报。
杭州是一个美丽的湖滨城市。13 世纪时,是它启发了一个名叫马哥孛罗 的意大利青年旅行者的灵感,他写道:“〔杭州〕有趣极了,使人有天堂之 
感。”基辛格一如马哥孛罗那样,对中国热情很高,他原以为在杭州的乐趣 之一将是受到毛泽东的第二次接见,而且不像上次那私匆匆忙忙;但是,并 
没有这回事。基辛格感到失望,尼克松也是如此,但两个人都没有说出来。 尼克松乘船游览了西湖,环湖有平堤、庙宇和一些有“柳浪闻莺”之类 
名称的公园。在这一周中第一次能得到充分休息的晚上到来之前,又吃了一 顿精心安排的晚宴。然后,在星期日早上,尼克松和周恩来乘车前往杭州新 机场,它是 
1971 年 10 月间确知总统要参观这个城市后,由一万名工人在 40
天内建成的。 上海,这个中国最西方化的城市,是尼克松的最后一站。尼克松趁着基
辛格因为要举行一次特别的记者招待会详细介绍公报内容而正在进行准备的 时候,参观了一个工业展览会。他依然不愿意谈实质性的东西。正像他在杭 
州向记者说的:“我必须尽一切可能保证不使在某些方面可能达成的协议受 到影响。路还长着呢,每一步都要小心前进。”尼克松的眼睛盯着几位共产 
主义领袖的大幅画像时,他嘴里念着:“这是马克思,这是恩格斯,这是列 宁,这是斯大林。”
“对。”主人回答。
“一共四个。”
“对。”
“四个。”
“对。”
“那是恩格斯。”
“对。”
“我们在美国不大见到恩格斯的照片。” 中国人知道基辛格将要向新闻界介绍情况,他们知道他会被问到美国对
台湾所承担的防务义务,他们也知道基辛格会要重申这一点的,在中国的领 土上重申这一点。尽管他们对这种安排感到不愉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基辛 
格的解释,即:美国国内的政治情况需要对台湾政权形式主义地表示保卫。 基辛格和助理国务卿马歇尔·格林在工业展览馆的宴会厅里会见美国以 
及中国记者时,已经是下午 5 点 50 分了。问答部分持续了 36 分钟,这对基
辛格来说就好比 36 小时。他给记者的印象是既紧张又谨慎,说话慢条斯理。 开头是叙述公报起草的过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明,这次访问的目的在于:
“两国都试图开始一个过程,??它们能??缓和〔它们〕之间的不和所产
生的后果。”格林插话说,谈判始终是友好的,开诚布公的;罗杰斯在其中 起了主要作用,他和周恩来在去杭州的飞行途中谈了“一个半小时”,当天 
下午又在国务卿的旅馆房间里谈了“将近 40 分钟”。(记者中有一种看法, 认为周恩来是想弥补一下早些时候对罗杰斯的冷落。)
在星期日晚上最后一次宴会上,尼克松心情舒畅。 他宣称:“这是改变世界的一周。”他满怀信心地说:“今后我们要做
的事情,是建造一座跨越 16000 哩和 22 年的敌对情绪的桥。”接着,总统向 周总理祝酒,并说:“今天晚上,我们两国人民把世界的未来掌握在我们手 
中了。”
尼克松向毛泽东赠送了一件礼品,还有一件是赠给中国人民的。送给主 席的是一套象征和平的瓷制天鹅,是特伦顿地方的贝姆所制,重 250 磅,至 少值 25 
万美元。送给中国人民的是两头麝牛,名叫米尔顿和马蒂尔达。美国 人民则得到一对稀有的黑白相间的熊猫——兴兴和玲玲,作为回礼。
总统在星期一早上离开上海直飞华盛顿,当晚 9 时准时到达。他受到了 凯旋英雄式的欢迎。2 月 29 日,詹姆斯·赖斯顿的专栏文章标题是《尼克松 
先生极盛之时》。他写道:“他(尼克松)的对华政策树立了一个遵从常识 的典范,一个正确外交的典范。”赖斯顿的这个观点占了压倒优势,但是巴 
克利兄弟俩却不以为然。代表纽约州的参议员詹姆斯·巴克利说,这次访问 是“美国外交上招致灾祸的一次冒险”。尽管他在 3 月 7 日同基辛格的一次 
私下会见中反批评的调子压低了一些,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转变。
在台北,蒋介石政府保持着一种闷闷不乐的沉默。台北的报纸上出现了 许多授意写出来的评论,谴责公报内容,并说整个太平洋地区的人对华盛顿 
作为一个盟国所作的保证已经丧失信任在莫斯科,苏联政府的评论是辛酸然 而是克制的。政府控制的新闻界对中国进行了恶毒的攻击,并强烈地暗指尼 
克松的访问从根本上说是反苏行为。
在东京,佐藤政府垮了台。7 个月之后,他的继任人田中角荣跟中国重 建了正式的外交关系。
在西贡,对总统的访问作了一些言不由衷的好评。 在河内,是一片沉寂。几天之后,周恩来飞往北越,让他的盟国放心。 
在曼谷,泰国政府开始有所动作——疏远美国而接近中国。一个官方发
言人说,泰国希望得到邀请,派遣一个乒乓球队访问中国。 在西欧,态度是赞成的,但也夹杂着忧虑——这个不可捉摸的人,下一
步会干出什么来呢? 全世界都强烈地感到,这次访问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外交局面。它象征了
中美关系的突破,而面对这一变化,俄国将不得不作出相应的调整。它使中 国在美国的政治生活中再次“受到尊重”。如果尼克松能去,谁都能去嘛。3 月 1 
日基辛格私下会见记者时,对这次访问下了结论,说它不仅打开了在当 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的一种历史进程,而且使每个人都有了“选择未来”的 权利。
对中国的访问,给尼克松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他特别忘不了与周恩 来总理在一起的日子。后来他在回忆录中记下了与周总理的愉快交谈和感 想:
由于我们越来越自在和彼此更加熟悉,我们的谈话有时相当轻松,甚至 富于幽默。
有一次在我们驱车去机场的途中,周讲了在我的中国之行宣布前几个月 毛主席会见海尔·塞拉西皇帝的情况。毛主席征求老皇帝的意见,问他社会 
主义魔鬼(毛用这个词开玩笑地指他自己)是不是应该同资本主义魔鬼坐下 来谈判。我说,我想你的许多同事一定认为,我这次来没有戴帽子,是因为 
我头上长角,戴不了帽子。
尽管我比毛泽东几乎小四分之一世纪,我是把这次访问当作我能为中美 关系出力的最后一次机会来看待的。我回国后不久在口述我的日记时曾说, 
其实我大概比他们还要老,我只有十个月的(政治)生命,充其量也只有四 年零十个月,我必须在目前就取得成果。因此,眼下对我来说,甚至比对他 
们来说更是关键的时刻,尽管在通常的意义上他们比我年纪大。
一天下午,我们谈到解决问题要有耐心,这时周说:“我等不了十年, 你可以等十年。总统先生也许会第三次当选。”
“这是违反宪法的。”基辛格插话说。 用说:“等四年,你可以再竞选嘛。你的年龄准许你这样做。但是,对
中国现在的领导人来说,这是做不到的。我们太老了。”
“总理先生,”我回答说,“美国的前任总统像英国国王一样,责任大, 但没有权。我指的是卸了职的总统。”
周说:“可是你的经历在历史上是少见的。你两次担任副总统,接着庄 选举中失败,后来却又赢了一次。这在历史上是少见的。”
回顾在中国度过的那一个星期,我感到最鲜明的印象有两个。其一是在 北京观看体育表演时,观众既守纪律而又激动得近乎狂热的令人生畏的景 
象,它证实了我的这一信念,即我们必须在今后几十年内在中国还在学习发 展它的国家力量和潜力的时候,搞好同中国的关系。否则我们总有一天要面 
对世界历史上最可怕的强大敌人。
这次访问给我留下的另一个鲜明印象是周恩来无与伦比的品格。我和毛 泽东会晤的时间太短,又过于正式,使我对他只能有一个肤浅的印象。可是 
我和周举行过许多小时的正式会谈和社交场合的交谈,所以我能看到他的才 华和朝气。
世界上的许多领导人和政治家往往全神贯注于某一事业或问题,周恩来 却不然,他能广泛地谈论人物和历史。他的知识渊博是惊人的。我很惋惜, 等到我 1976 
年 2 月第二次访问中国时,周恩来已经逝世,不能再见面了。我 觉得,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并且不可避免地有点拘束,甚至存有戒心, 
但我们之间却已经形成了相互尊敬的个人关系。
我们在北京宾馆举行最后一次长时间的会谈时,周说:“在你楼上的餐 厅里,我们挂了一首毛主席书写的关于庐山的诗,最后一句是:‘无限风光 
在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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