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传

第76章


 
在他们从彭德尔顿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注意到了写有“西部白宫所在地” 的牌子不见了,这些牌子原来是竖在圣克利门蒂的市界上的。在尼克松从华 
盛顿回来的第一个周未,这牌子就落入破坏公物者之手了。
发生在 8 月 26 日的一件事就更能说明问题了。这天,尼克松想给查里 斯·林德伯格的遗孀写封吊唁信,因为她的丈夫新近去世了,那是一位一直 
受尼克松崇敬的人。但他却没有纸来写这封吊唁信,因为办公室里所有的纸 张都印有总统纹章。尼克松叫布尔去找些只印有他本人名字的纸来,没想到 
找遍了所有的办公室也一无所获。布尔回来了,他从尼克松的书桌上拿起一 张记事纸,并当着前总统的面用剪刀剪去了印有总统纹章的部分,嘴里还说 
着:“喏,这就是新的现实。”
尼克松虽然被迫辞职了,但去看他的朋友们都认为这种情况是会改变 的。他们坚持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认识到尼克松不仅是一位称职的 
总统,而且是一位可以称之为伟大的总统;和他在职期间所完成的事业相比,
“水门事件”只不过是一般的过失,用不着过分的大惊小怪。至于基辛格先 生,早在尼克松辞职之前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了,并且他还向尼克松保证说 
其在历史上的地位是稳固的。尼克松对此并不十分乐观,他说:“那要看历 史是由谁来写了。”
眼下的尼克松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想美国人民或是历史怎样评价他了,他 着急的是要尽早开始工作,哪怕只是为了经济也应如此。因为在付给国内税 
务署几十万拖欠款后,尼克松家的银行户头几乎是空的了。好在那些机灵的 出版商们已来建议尼克松写作了。不过尼克松只对欧文·保罗·拉扎尔感兴 
趣,后者还没有像其他出版商们一样许诺大量的金钱,只是答应尽力而已。
“快手拉扎尔”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他作为经纪人几乎和他的委托 人一样有名。他个子不高,厚颜无耻。(他卖过并不存在的产品,而且从来 
不看那些使他赚了大钱的书。)这位秃顶、尖耳、戴着厚厚黑边眼镜的小人 有一种“神奇的本领”,他能“在你后边进入转门,但能在你之前出来”, 
一位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这样评价说。拉扎尔的委托人都是些有名气的,从小 说家杜鲁门·卡波尔、作曲家科尔·波特,到剧作家莫斯·哈特等等,而且 
他们都欣赏拉扎尔的这些本领。不管他的外表多么离奇古怪,他的做法多么 不合常理,他为委托人争取预付款的本领是无可比拟的。现在,拉扎尔又来 
向尼克松提供这些本领了,但他对能争取多少或如何争取都没有详细的说 明。
齐格勒查看了这方面的各种不同的建议,最后和拉扎尔取得了联系。8 月 31 日,拉扎尔来到卡萨帕西菲卡。
拉扎尔许诺的数目是可观的——200 万美元。不过不许讨价还价,而且 还有一个严格的条件:使出版商充分的相信尼克松对“水门事件”的描写是 
坦率的,实事求是的。如果尼克松要在这一点上耍滑头的话,那双方就趁早 罢手,拉扎尔可不干这种事。尼克松当时微微笑了笑,有些深沉地对拉扎尔 
说:“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
他们又讨论了书的内容和销售情况。按照拉扎尔的意思,尼克松最好把 当总统的每一天都写出来。尼克松也同意了。“整个的经过,所有的一切, 
毫不歪曲。”他喃喃地说。接着又问:“这本书会畅销吗?”“那就要看你 的了。只要你认真写,肯定畅销。你毕竟是自林肯以来最有争议的总统啊!” 尼克松笑了。
3 小时后,协议达成了,两个人起身握了握手。经纪人甚至被感动了, 他原想尼克松会怨气冲天的。没想到他毫无这方面的表示,而且外表和精神 
都很好。在过去,拉扎尔从来没有喜欢过作为总统的尼克松,可眼下他不得 不承认这是一条硬汉子。“告诉你,有一种办法可以使你挣到比写书还多得 多的钱。”
“什么办法?”尼克松问。
“把你的身体捐给哈佛医学院。” 在以后的日子里,拉扎尔曾告诉记者说:“尼克松完全能控制他自己,
控制他的处境和他想做的事。”很多在总统辞职的最初几周内去看过他的人 也有同感。他们也承认,尼克松不但没有被摧垮,而且还很有力量。当然, 
他们认为,尼克松确实很疲乏了,有时还心烦意乱,悲观失望,但总的来说, 他的情绪毕竟是好的。考虑到前两年的严酷现实,可以说他的情绪好得出奇。 
如果看看尼克松和拉扎尔打交道的情况,你会认为人们说得确实不错。那时 的尼克松反应很快,思路敏捷,表达清楚,精神处于最佳状态。“告诉你吧,” 
尼克松的一名情绪低落的助手在浪沙酒吧喝酒时对一名记者说,“我们有他 的一半信心就好了。”
可私下里,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尼克松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 不仅没有人们所看到的开初的欢快,而且反应迟钝,筋疲力尽。他无法在较 
长的时间内集中自己的精力,也不愿和人交往。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着,电 话铃爱响多久就响多久。在这里坐着的,是一个孤独、疲惫,与世隔绝,神 
情沮丧的尼克松。
再次来到圣克利门蒂讨论人事问题的格利很快注意到了尼克松这些明显
的变化。上次看到的尼克松的好斗精神不见了,他显得无精打采,似乎被彻 底推垮了。为让他高兴高兴,格利撒了个小谎,说福特夫妇托他向尼克松致 
意,接着又撒谎说,他私自往圣克利门蒂送材料的事是福特知道并同意的。 听了这些谎话,尼克松好像振作了一点。他请格利坐下,并告诉格利, 
他最近和几个南方国会议员交谈的情况。那些议员都说他的辞职并不意味着
事情就了结了,人们还在穷追不舍,还在想法惩罚他。
“我知道有人想整我,这是意料中的,可我想知道他们有什么具体的办 法。什么时候能拿回我的文件?什么时候能取回我个人的东西?他们想怎样 
处理我妻女的东西?还有罗斯的。这些都是私人物品,和我的总统职务毫不 相干。”
格利告诉尼克松:这一切还没成定局,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决定了。经福 特批准,他将每两个星期送一份政府工作简要、报告和情报资料给尼克松。 
但其他的消息就不太好了。格利并不相信政府会按尼克松要求的那样为他提 供旅行用的军用飞机。事实上,白宫已有人在嘀咕说,尼克松应负担一部分 
乘空军一号回加利福尼亚的费用。
格利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发作,可尼克松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他 才问是谁策划要他付钱的?是福特还是他的助手?格利向他保证福特没有参 
与此事,是那些助手们提出来的。
“唉,如果那些杂种想要,我就付好了。” 尼克松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感谢格利带来的消息。他还对他以前没有
多和格利交谈感到遗憾。他说以前霍尔德曼总是阻止他这样做,“如果我能 再干一次的话,我就要多和你这样的人交谈。”
说完,尼克松拉开抽屉,在里面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想送 你一件纪念品。”他不大自然地笑了笑。但抽屉是空的,无物可送。他按铃 
叫布尔来,并让布尔马上去取一块总统手表。
手表拿来了,尼克松亲手递给了格利:“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不 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进一步伤害我了。但和我来往的人都是会因此受到伤害 
的,你应该牢记这一点。新闻界还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我已辞职了,但他们 的目标是把我送进监狱。我希望你明白。”
在离开白宫的前一天深夜,尼克松就对一位助手说过以下的话了:“进 监狱并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监狱里没有电话,但取而代之的是宁静, 
写字的桌子也不缺。本世纪里最好的政治作品都是在监狱里写成的。”他提 到了列宁和甘地,还说他的出路也可能如此。
不过那时尼克松的语气是听天由命的,几乎是随便说说的。现在可不同 了,他对格利提到他的敌人要送他进监狱的企图时,已不是随便说说了,也 
不是什么假设了。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尼克松已经有点不寒而栗了。如果 把他带回华盛顿审讯的话,他是活不出来的。尼克松曾对一位朋友这样说。 
原订的对霍尔德曼、埃利希曼和米切尔的审判是在 9 月份进行,随着这个日 期的临近,要求尼克松到华盛顿和他们一起受审的呼声越来越高。尼克松陷 
入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前途未卜,琢磨不透的境地之中,这种境地似乎比监 狱还要无情地折磨着他,使他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下,他已是痛苦万分,度 日如年了。8 
月底,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参议院的一位老朋友。在开始的时 候,尼克松情绪很好,甚至双方还开了一会儿政治上的玩笑。可一转眼,尼 
克松的情绪急转直下,他又提起贾沃斯基和监狱来。他把他的敌人称做“豺
狼”,他不停地诉说着“豺狼”们要把他怎样怎样,尼克松越说越激动,以 至于发展到不能自持的地步,到最后,这位前总统竟然失声痛哭了。
什么时候才能从“豺狼”的手中得到安宁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