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暮/空灯流远

第24章


  
  第二十八章
  重兵压城的时候,朝廷中通常只有两个派别: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以宰相张知正为首,带领全朝三分之一的言官日日跪在金銮殿外请求皇上出兵平叛。主和派的代表是白王李子鱼,控制朝廷另外三分之一的言官,迟迟不动兵。剩下三分之一的大臣选择沉默,不趟这趟浑水。
  仍是金銮殿,鎏金地砖照映得人影清澈如水。
  张知正抖抖官袍,行礼磕头举起奏章:“臣以为,逆贼赵秋墨倒行逆施,图谋不轨,不应当养虎为患。应兴兵讨伐,施行天道。如今此贼起兵谋反三月有余了朝廷却毫无动静,岂不让天下人看笑话!”
  李琛懒懒的应道:“朕说过,边防之事已经交给白王。勿在朝廷上再提。倒是爱卿,朕在西苑修的避暑华清宫工程进行得如何了?”
  “陛下!国难当头,陛下还有心思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世人当作何感想?于宗庙何堪?!况且白王素于赵秋墨深交,边防之事交予白王,岂不羊入虎口?!(说罢瞪一眼垂手而立的李子鱼,后者表情风轻云淡)老臣以为,白王迟迟不发兵讨伐逆贼,罪当罚!”
  李子鱼叹口气,友好提醒道:“张大人所言及是,子鱼迟迟未出兵,确实于情理不符。但请张大人算算,本来朝廷养兵三十万,赵秋墨一走带走二十万最精锐的部队。我们五万兵护卫都城,五万军事出征。张大人算算账,五对二十,如何和人家打?”
  张知正语塞:“那个、那个……但白王现在毫无作为,如何安稳人心?赵秋墨打出已故的九皇子殿下旗号,妖言惑众,这如何是好?”
  李子鱼笑得礼貌,脸色深不见底:“这一点张大人不必担心,本王已经派人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辟谣了,取得冒牌九皇子头颅悬赏黄金千两,活捉赏金百两。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表决心,谣言当辟了。”
  李子鱼又意味深长的加上一句:“子鱼那里有几部不错的兵书,什么时候送给张大人看看。”
  张知正脸腾的红了,胡子气翘:“李大人不要狂妄。当年老朽上朝议事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既然说老朽不通兵法,那你给出个退敌良策来!”
  “张大人息怒,子鱼并非有意冒犯。”李子鱼抬头看看金銮宝座上的李琛,嘴角暗笑,表面依旧恭谦平静。拂衣、跪拜、行礼,动作行云流水:“臣有退敌之策,请陛下恩准。”
  李琛似笑非笑:“但说无妨。”
  “目前赵秋墨正和蒙古夷狄争河套平原,一时无力南下。而臣以为,只要给时间,我们的兵士不止十万。我们可乘机调集各地藩王军队入京勤王,择优录取勤加操练。给臣一个月时间,可再召集三十万军士。兵调到的时候,赵秋墨差不多能为我们把蒙古人解决了。趁他兵马疲惫的时候我们再出击……”说罢抬头看李琛。李琛笑得深不可测:“爱卿想要调兵权?”李子鱼低头,恭敬回道:“为国为民,非调兵不可了。”
  嘴角却隐秘的勾出一个看不见的笑容。李琛之所以把边防交给他,是因为目前京城只有十万兵士,而且都是赵秋墨挑剩下的,五万让他带兵出征,五万自己留着,倒是安全。加上他幽囚李子鱼的父母恭亲王与恭亲王后于南宫,有人质在手不怕李子鱼谋反,便可以放手让他去消磨赵秋墨实力。但手上如果有调兵令,兵一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李琛伸出手指闲散的敲敲镶金龙椅的扶手,上下打量李子鱼。
  忽然灿烂一笑:“不准。朕令你带五万精兵,出征。”
  出征?!五万人?!
  看见眉头皱起的李子鱼,笑得深沉:“爱卿真是越来越玉树临风,不愧是人中楚翘。若真想要调兵令,今夜到朕寝宫来。不然就可以回府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出征了。”
  满朝文武都一片死寂,有人战战兢兢擦了把汗。
  李子鱼直直身子,官袍掩映下的身子愈发清秀挺拔。温和一笑,满殿如沐春风,像是哄孩子的软言道:“陛下又说胡话了,烟妃若知道岂不又要气得绝食三日。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李琛一挥手,明黄色衣袂亮得刺眼:“烟妃最近不舒服,让朕不去烦她。就这样,若想兵权,晚上到我寝宫来。退朝。”
  李子鱼叹一口气,回首望着殿外盛开一株红梅:“陛下还在恨臣。”
  李琛再灿烂一笑:“退朝。朕从一数到十,数完还杵在朕面前,通通杀头。一、二、三……九、九点一,九点二——李爱卿,你怎么还站在朕面前,当真不走?”
  数到三的时候,金銮大殿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安静伫立的白王和一只不知道那个跑的急的大臣落下的鞋子。
  “九点九……九点九一、九点九二……”
  李子鱼温和一笑:“不管陛下怎么看臣问心无愧。”
  转身,脚尖点地,青蓝缎子的官袍飘逸展开,消逝在殿外蒙蒙细雨里面。
  迟慕抬头,看见楼上的招牌:清湘馆,嘀咕一声:“哦,走错了。差点闯进相公馆里去。”转身又往回走。忽然觉得衣服被人拉住。
  “这位公子,走到门口怎么就折回去了呢?看脸色像是有心事,进来喝杯茶如何?”拉住他的人是个俊美青年,鼻梁高挺,眉目深陷,笑起来不拘束的露出白色牙齿。青色长发束起,清清爽爽,皮肤略带古铜色。到没有普通倌人的柔弱,倒有点野性。
  迟慕歪起脑袋:“没见过你这么豪爽的倌人。”
  那人又露齿一笑,一把拉过迟慕,附在他耳边:“难道公子眼里倌人都是柔柔弱弱的?在下梁羽萧。像在下这种不拘的也有,而且偏偏有客人好这一口——而且我也觉得,你也喜欢这一口……”
  迟慕一跌,就跌进他怀里,感觉到光滑坚实的肌肉。正怔着,就连拖带拉进了清湘馆。一个不留神,已经被按在一张梨木椅子上,面前上了杯烟气袅袅的绿茶。厅内看书的公子抬头瞟了他一眼,继续看书,吟诗的不吟了,笑吟吟的往这边看,品茶的放了茶杯走过来,一手勾起迟慕的下巴上上下下仔细看,问:“羽萧,哪里拐骗这么好看的公子过来,这明亮的眉目,啧啧……调教一个月就可红透半个京城了。”
  梁羽萧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动手动脚,这可是爷今天的客人。”
  说罢竟然往迟慕怀里一坐,手往迟慕脖子上一勾,笑得魅邪。浑身上下流露的是野性的美,像草原上矫健美丽的豹,挑起男人的欲望,让人想征服。
  迟慕只是木木的问:“我是被强拖进来的。座上这杯茶多少钱,我怕今天银子不够。”言外之意是,我没钱,放我出去。
  梁羽萧从他膝上跳起来,做到八仙桌对面,手托着下巴上上下下把迟慕打量个够,眯起眼睛道:“公子长得好看,这茶钱算我请。”
  迟慕这才端起茶杯抿一口:“上次来这里,没看到你们清湘馆。才开的么?”
  “公子好眼力。敝店开业才三月有余。啊对了,公子贵姓?”
  “免贵姓迟,单名慕字。迟慕。”
  梁羽萧点点头,若有所思:“迟慕……美人迟暮,好名字。担得起这个名字的果然是美人。”又一展身形,到迟慕面前,手往衣服下一滑,迟慕啊了一声:“你做什么?”梁雨萧道:“自然是尽职责为公子服务了。”身子在迟慕身上蹭蹭,又邪魅一笑:“公子这么敏感,应当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楼上有上好的房间……”手又在那里一撩拨,迟慕浑身一颤,却摇头:“今天不用了。我付茶钱走人。”
  梁羽生手往迟慕脖子上一勾,扳起他下巴,一低头印在他唇上:“美人,既然来了,想走没有这么容易。外面下那么大的雨。”
  迟慕只觉得像被蝎子蛰了一下,浑身一冷。
  忽然门外慌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厮,附在梁雨萧耳边说了几句话。梁雨萧眉头皱起,放开迟慕,向门口走去。片刻后又回来,带着一个人,冲迟慕笑笑:“有人上门找麻烦,已经没事了。”
  逆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他双手反剪跪在门口,口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呜呜半天不得言语。两个下人走进来把他拖入一扇小门去。路过那绑得粽子似的人面前时,那人忽然发力,身上缚的绳索寸寸断开,“呸”一声,口里的布条就吐出来:“迟公子,主子要知道你来这种地方,还不剥了我的皮!”
  迟慕一愣:“这位公子,我们认识?”
  疾风忽起,迟慕只觉得人被卷到半空,瞬间到楼门口。那人轻功了得,抱着迟慕的腰,脚尖一点地掠出一丈多:压低声音“公子别慌,在下风崖,李公子手下的人。这里危险。”
  话声未落,大厅方才开大敞的门就忽悠的关上。房间顿时暗下来,只剩下从四壁高高窗户上落下的光线,看得见尘埃纷飞。
  方才喝茶的公子修长的手指一伸,从茶杯里夹出一根银针,吟诗的公子把书一抖,里面掉出一把短刀,看书的人书一扔,袖子低下滑出寒森森的抓骨铁爪。梁羽生从腰上取出一把缠绕的软剑,脸色忽的阴暗,杀气顿生:“敢情是鲲鹏堂的人来找麻烦?!”
  风崖冷笑:“我们府上迟公子生性痴呆,不小心走到赵将军地盘上了,失敬失敬。要今天在下不把迟公子带回去,主子会剥了在下的皮。”说罢把迟慕往门边房间角落里一抛,自己挡在迟慕面前:“没事。只要在下命在,绝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毫毛!”
  到底是鲲鹏堂排名第一的消息使,风崖从怀里掏出把短剑,剑光华丽凌乱,一阵光影之后,用短刀的那位公子锁骨上插着自己的刀,风筝似的挂在墙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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