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长安,此岸烽火/宋青禾

第26章


  在王姑娘快哭出来,我快饿晕时。我成功的用所有的钱拿下了这件衣底子。于是,我们俩快快乐乐的去她叔家蹭饭。
  她叔很热情,也很能说。天南海北,天文地理,仿佛没有他找不找话题的。我听了半天终于听出点端倪了。她叔叔想把她嫁给绸缎庄家的公子。
  这其实是件好事,可我看出王姑娘不愿意。我决定帮她一把。我没有其他法子,就打岔。
  我说:“王叔,你有没有去过长安?”
  他停止了游说,愣了一下:“长安,没听说过啊。”
  我在心底暗笑,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过了一会,他又说:“当今圣上的废后名讳宁长安,地名倒是不曾听过。”
  还真有人叫长安,而且还是曾经的皇后。要说陈玄品貌端庄,惹人喜爱,也应该勾搭不上皇后吧。
  我想了想,又问:“宁皇后如今怎么样了?”
  她叔摇了摇头:“生死不明。皇上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代皇后竟落到这种下场,委实教人心酸。我再问:“难道她也造反?”
  “唉,也是鬼迷了心窍啊!好好的富贵荣华不去享,竟胆大包天,给皇上下毒。你说说,这不是鬼迷了心窍吗?”
  她叔这话说得极对。可不是鬼迷了心窍么?她当皇后比她当公主不知强多少倍,她冒着生命危险给皇上下毒,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被冤枉了。
  王姑娘显然也和我一样头次听这么惊险的故事,是以都忘了义正言辞反驳她叔。直到饭毕才想起什么似的,一语惊人:“叔,我心里有人了,我非他不嫁。”
  我和她叔俱是一惊。她叔急忙问道:“是哪家公子?”
  她羞涩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
  我莫名其妙,满腹狐疑。她叔两道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我,最后定格在我眼睛上。
  我赶紧拉着王姑娘的手,急着说道:“王姑娘,你快和你叔叔说实话啊!”
  她更加羞涩,低着头摆弄着衣襟:“嫂子,我是真的喜欢陈大哥,我不会和你抢的。”
  我松了一口气,如今的姑娘说话愈发大胆了,也愈发不注意前言后语了,害我虚惊一场。
  新生(三)
  我劝王姑娘:“陈玄这个人也没什么好的,时常发脾气。你若是跟了他,还不是淌眼抹泪的过日子?”
  她不信:“那我怎么没见嫂子淌眼抹泪的?”
  我叹气:“这种事哪能见人。”
  她毫不气馁:“嫂子,如今大户人家都兴这个,都觉得只有一个妻子是件丢脸的事。”
  我无奈:“我们这不是小户人家吗,哪能跟大户人家比。”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一会,说道:“我可以不要彩礼。”顿了顿,用更坚决的语气说道:“若是我爹娘不同意,我就和陈大哥私奔。”
  私奔?这个词听着真是悦耳,仿佛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梦想着做一回。只是,她和陈玄私奔。那,我去哪?
  我略略思索了一番,陈玄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他是罪魁祸首。没道理我在这里为他费尽唇舌。
  于是,我说道:“王姑娘,这件事我们俩在这里商议作用不大,倒不如我晚上回去帮你问问陈玄的意思,顺便量量他脚的大小?”
  她垂着眼,咂摸了一番,同意了。
  我为了给陈玄一个惊喜,颇花了点心思。我想着我回去的时候他八成已经在家了,是以,我让王姑娘帮我把那件衣裳底子拿到她家去,等往后陈玄不在家,我就偷偷去王姑娘家里赶活。到时直接给他一件手工精细,质量上等的衣裳岂不是让他又惊又喜?
  我一向放任陈玄去任何地方,可命运哪有那么的公平。我去哪里都要向他回报,否则他又会莫名其妙发脾气。
  我到家时,陈玄脸色不太好,我有点紧张。
  在王姑娘走上前对着他甜甜一笑时,他那紧绷着的脸瞬间如入水的干腌菜,畅快的展开。
  我瞧着他俩眉来眼去,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惊慌和失措,他二人,莫不是郎有情妾有意?
  陈玄开心的和王姑娘道完别,随即看了我一眼,黑着脸说道:“你去镇上了?”
  我谄媚的跟上去:“我正要和你说呢。我不是一个人去的,你看到了,是王姑娘陪我去的。”
  他不依不饶:“如今兵荒马乱的,你别跑出去。”
  “我今日没乱跑,就跟着王姑娘去她叔叔家吃了顿饭。”
  他脸色稍霁:“青青,以后去哪里要先和我说,知道吗?”
  我想到他方才对着王姑娘笑得千树枝头花开放的样子有点忿忿不平,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回过头,拉着我,恶狠狠道:“你若是不听话,今后就不让你出门了。”
  我满腹怨气,睡到半夜终于想起答应王姑娘的事。王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今晚一定要代她向陈玄表明心迹。若是被她知晓我忘了,说不定会以为我拈酸吃醋,舍不得与她人共享一夫。而事实上,我确实有点这个意思。是以,我拿着王姑娘的红线,偷偷爬到陈玄脚头,摸索着量好他脚的长度,再摸索着爬回来。
  “青青,你干什么?”本应熟睡的人蓦地发出声音,叫我手一抖,红线在黑暗中飘飘悠悠落下。
  我手忙脚乱的找红线,一边含糊答道:“我看看你脚有多大?”
  陈玄坐了起来,黑夜中我也看不清他,只是感觉耳边飘过似有若无的气息。
  有点痒,我搓了搓耳朵,继续边摸索着找红线边回答他:“王姑娘想给你纳双鞋。”
  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带着一股热气霸道的钻进我的耳朵,让我仿佛觉得连心也痒了起来。
  他说:“她做鞋给我,你倒是一点不介意。”
  我伸出手抵上他的胸膛,嘿嘿笑道:“我是有点介意,可我一想她纳鞋给你,她心里高兴,你又凭白多了双鞋,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
  我见他不出声,只得把话一次问清楚,也省得心情烦躁,辗转反侧。
  我说:“王姑娘对夫君有情有意,不知夫君是何意思?”
  黑暗中,陈玄抚在我背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继而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娘子想为夫如何作答?”
  我答:“夫君照实说自己的心意即可。”
  他说:“为夫只想对青青一人有情有意,青青满意否?”
  岂止是满意,简直叫我心花怒放。我一高兴,就情不自禁将方才推出去一点的胸膛迅速扯回自己的怀里,并喜滋滋说道:“陈玄,我真喜欢你。”
  冲动是有后果的,后果就是,陈玄第二日不准备出门,他打算一整天都在家陪我。
  本来,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我打算溜去王姑娘家缝衣裳的计划被打乱了,这意味着我在接下来有机可逃的日子里得更加卖力才行。
  傍晚时分,陈玄说他想洗个澡,并让我一会也洗一个。我在帮他把水提进房,关上门时,从大门往外看见了王姑娘。
  王姑娘站在门外,长长的青丝被寒风吹起又吹落,一根根摇摆着拂过她的脸庞。我站在卧房门口看了一会,觉得好看极了,很是羡慕。
  我想,她可能是想知道陈玄的答复,只是不巧的是,她来的这个时刻陈玄正在洗澡。我不得不作为问话的人,又再作一回回话的人。
  我走到门外,将她拉进屋里。她手冰凉冰凉,却仍两眼大放光彩。
  “嫂子,陈大哥怎么说的?”
  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初初对一名男子怀着爱慕,而这名男子对她毫无爱意,她的一腔春水完全付诸东流。这对她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是以,我苦苦琢磨,不知如何开口。而此时陈玄毫无顾忌的声音正从房里传来:“青青,帮我加点热水。”
  我和王姑娘面面相觑,都被陈玄吓了一跳。
  陈玄的声音再度响起:“青青。”
  我突然福至心灵,小声对王姑娘说道:“陈玄身子不行,肾啊,肝啊的都不好,他说怕委屈了你。”
  王姑娘闻言怒瞪着我,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我,大声指责:“你说谎,你肯定是没对陈大哥说。”
  房间里有嘻嘻哗哗的水声,我为难道:“我,我没骗你。”
  房门被打开,王姑娘不看我,转而盯着房门口,脸颊上迅速爬满了红霞。
  我觉得,喜欢一个有妇之夫真是件受伤的事。
  如今的世道也不大好了。好姑娘遍地都是,好男人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但凡长得白白净净一点的大都有着叫人忍无可忍的绵软性子,譬如,给姑娘家送点胭脂水粉什么的还不忘拐弯抹角诉说花了他多少银子。长得壮实魁梧一点的又满嘴粗俗,张口闭口皆是你娘的,他娘的,这世上别人家的娘都让他问候过了。把陈玄往人堆里这么一比,还真是比较出真知。姑娘家爱慕他也是极正常不过的事。
  陈玄此刻披了件宽大的袍子,虽是系上了,脖颈间仍是宽敞一大片。莫说王姑娘,就连我这个早为人妇的都面红耳赤。
  王姑娘嗫嗫嚅嚅喊了声陈大哥,就娇羞的跑了出去。
  我望着他,不解的问道:“你竟洗这么快?”
  他笑笑:“这不是怕你被人欺负么。”
  他竟是怕王姑娘欺负我,却一点没有对王姑娘的愧疚和怜惜之情,叫我有点点微怒。
  我指着他:“你就是块石头,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大约是他才洗过澡的缘故,他伸手拉我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清香的味道,叫我恍惚了一瞬,便被他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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