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长安,此岸烽火/宋青禾

第27章


  他将我的头紧紧抵在他的肩上,忧伤的说道:“若是我关心王姑娘,又担心娘子伤心,我对王姑娘不管不问,娘子又说我心狠。为夫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我沉浸在两难的抉择中,犹自思索着这件难办的事。门外一阵风刮了进来,去而复返的王姑娘红着眼睛立在门下。
  陈玄放开我,在外面又套了件衣衫,方和颜悦色道:“在下乃福薄之人,能得姑娘厚爱实属在下之荣幸,只是在下也不敢委屈了姑娘。在下和青青终究不是这林桥村的人,等开了春,我们就会离开。姑娘若是跟了我,怕是少不了颠沛流离,让在下于心何忍。”
  我诧异的望着他,开了春就要走,走到哪里去?
  王姑娘张了张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初初找到个欲托福心意之人却被对方温柔的挡回,不仅在面子上叫人家姑娘抬不起头,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也会或多或少叫她对自己不自信,最终会错过许多良缘。
  只是世间的事大抵都来的不顺。譬如,我预备着明年开春在门前僻出一块地,种点菜,再问李大娘讨几只刚孵出的小鸡拿来养养,等它们长大了炖了给陈玄补补身子,如今怕是要化为泡沫了。
  其实,我还想着开了春,挑个好日子,再和陈玄谈谈孩子的事。我要问他,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是男孩女孩都喜欢,如果他没意见,我给他生个孩子怎么样?他费尽心思要我喝下的汤药,我不想喝了。
  新生(四)
  今日难得出了日头,陈玄要去镇子上买点药回来,嘱咐我好生待在家里。铜钱盒里我上次偷拿了点,陈玄拿出来时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却又笑笑,也没问我。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却又恼恨他无所谓似的笑笑。
  他前脚刚走,我就直奔王姑娘家。王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又复低头专心致志攻克手上的鞋底。我眼皮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那个……王姑娘,昨日真是对不住,你,别放在心上。”
  她叹了一口气,神情蓦然变得幽深起来:“嫂子,你真是好命!”
  她竟是如此忧伤,叫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我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轻轻说道:“好妹妹。你莫要难过了。日后定有成群的优秀男儿排在你家门口。”
  她不再言语,把我买的那件衣裳底子拿出来。我看着她手上不停的活计,有点紧张。我认为,陈玄接受她的好意就欠了她一份情谊,而这份情谊是难以补偿的。
  我现在不好开口让她别给陈玄纳鞋了,我决定等陈玄回来,和他商量,把家中腌的鹿肉送来给王姑娘。
  陈玄晚上没回家。我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终于在初晓时分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时,陈玄坐在床头,一脸疲惫。我惊讶于他一脸疲惫为何不肯躺下来歇息歇息。但是旋即,我就明白了,他脑子中现下一定盘旋着一件大事,大到他要用睡觉的时间来告诉我。
  他见我醒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像个慈爱的父亲。而后,他缓缓开口:“青青,你愿意一辈子跟着我么?”
  他,他竟是要问这句话!
  我预备好承受着惊天动地的大事,到头来竟是一句毫不着边际话。我悬在半空中的心反应没有这么快,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降落。
  我说:“你昨晚去哪了?”
  他又说:“青青,若是我们现在就走,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刚醒过来,他一夜没睡,我觉得我俩这个时候交流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决定放弃。
  我说:“你先睡会吧,今天我做早饭。”
  陈玄今日像个吃错药的孩子,固执得不像话:“青青,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当然愿意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我明明听你说明年开春了再走,怎么一夜不回就就急成这个样子。
  我安抚他:“我当然愿意了,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不许你把我甩开。”
  陈玄比较满意,咧开嘴笑了笑。我正准备笑话他像李大叔家的癞皮狗时,屋子里响起了敲门声。
  我和陈玄皆是一愣。在我俩发愣的空档间,敲门声又不急不徐的的响着。这个时候,我有点紧张。村里人我所知道的没有一个是这种敲门的,他们都是先敲一声,再接着喊上一嗓子。譬如,陈大夫,在家不?陈嫂子,我在你门口放了把青菜。
  我只是有点紧张,陈玄却是如临大敌,脸色异常难看。我隐隐有种直觉,来者不善,或许和陈玄夜不归宿有关系。
  门外的人敲了几声有点不耐烦,喊道:“夏商衍,开门。”
  是个男人,不太老的声音。
  我欲起身出去瞧瞧,陈玄拉住我,示意我不要出去。我暗想,若是个女人你紧张也是正常,是个男子你怕什么,况且人家好像是找错地方了。
  我跟着扯了把嗓子:“大兄弟,你找错地方了。”
  门外的人一听,反应愈加激烈,咣当几下,将我家大门推到了。
  我和陈玄急急忙忙从内室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公子哥白衣飘飘立在我家门口的烟尘之中,面容看不太清。我家门板倒在地上,边角裂开了点。我肉直疼,怒从心生。
  “哎,兄弟,你好好的做什么跟我家的门过不去?”
  陈玄将我往屋里推:“青青,你先回房,我来处理。”
  我虽然很想骂几句,可又想到这个样子很容易掉进泼妇堆里,那就给陈玄丢脸了。而且,我平日里除了骂骂陈玄大混蛋,好像没怎么骂过别的词,若是对着这位看上去有点学识的公子翻来覆去就是这个词也是很没面子的。
  是以,我很听话的往屋里走去。这个人模人样的白衣公子有点抽风,情绪很是激动。他三两步窜上来,一把拉住我,声音起伏又隐忍:“夏商衍,你就打算一辈子藏着她吗?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一把甩开他,挡在陈玄面前:“哎哎哎,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别激动。那个,我夫君,他叫陈玄。”
  白衣公子看也不看我,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样,我有点受伤。他被我甩开的手趁机抓住了陈玄的胳膊,神色欲显受伤:“长安是不记得了,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吗?”
  我有点明白过来。
  他八成是我们的一个熟人。
  打从我不执着于过去我就悟出了一个道理。过去的永远已经过去了,而且我认为陈玄不打算帮我回忆起,那就说明我的过去必定是伤痛大于欢喜。这样的过去,有什么比统统忘掉更好。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有这种机遇,能够重新来过?
  我知道,陈玄有很多事瞒着我。可是我从未怀疑过他对我的真心,我也从未打算要记起从前。
  我想,我得让陈玄知道我这个想法,好叫他不那么担忧。
  我说:“这位公子就不要执着于从前了。现如今,我们夫妇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没有人打扰,也没有打扰旁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公子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陈玄拉紧了我。而他,也终于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我。
  他望着我,眼神复杂,目光中似乎有一点点愤怒。嗯,我可以理解。
  我再次开口:“我……我不会是你姐姐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张了张嘴,艰难开口:“长安,你,你竟然变成这个模样了!我一定会治好你。”
  我心里蹦蹦蹦欢快的跳了起来,我扭过头,看着一直沉默的陈玄,笑道:“原来我就叫长安,你梦里唤的人可不就是我,还不敢承认。”
  陈玄僵硬的脸有了点笑意。他对白衣公子说道:“邱大夫,我认为长安现在生活得更开心,你觉得呢?”
  白衣公子,哦,邱大夫,大约是找到我和陈玄两个故人,情绪激动,一时难以平复。他胸口起伏,嘴里的话像是被谁捏着脖子逼出来一样。
  他说:“夏商衍,你就不怕周骁找到你们?你就不怕他将你碎尸万段?”
  陈玄将我的手执起,露出蛊惑人心的微笑:“长安现如今就站在我身边,我怕什么?”
  我听到碎尸万段时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周骁是什么来头?竟是如此暴躁的一个人,动不动就碎尸万段。
  陈玄说,我站在他身边他就不怕,难不成,周骁是我爹?
  邱大夫脸色苍白,我猜是气的。
  早饭最终还是陈玄做的。邱大夫说不过我们,决定打赖皮,赖在我家不走。陈玄心软,就答应了。邱大夫笑嘻嘻说:“这才对嘛,好歹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
  我对于周骁有点好奇,对邱大夫和我之间的关系也有点好奇,倒是对我从前做过什么,受过什么没多大兴趣。
  我问他:“陈玄本名叫夏商衍,我叫长安。那我姓什么?”
  他坐在吃饭桌上,端着昨晚上的凉茶水,叹了口气:“你原本叫宁长安,如今成了这个模样,也是可怜。不过不用怕,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我姓宁,不是周,那就和周骁不是父女了。
  我问:“这么说你医术很高明,陈玄是你教的?”
  他微微得意:“那是。当初你快要死了,也是我把你救活的。”
  我惊讶,我曾经有快要死的经历,真精彩!
  陈玄挥舞着锅铲,冲他喊:“邱行知,你要是吓到了长安别怪我不客气。我医术虽没你高明,武功却在你之上。”
  我凑近他,小声问:“你是我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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