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深/另余

第34章


你又在这个时候接受我,难道没有其他的私心吗。既然如此……”
  戴终于直陈内心的想法,言深激动的打断他,“就算,就算这么多年我对袁裴森的感情没有做过切割,难道你以为我们还可以回头?你以为袁裴森会因为我和笑笑跟孙素暖离婚,再来一次抛妻弃子?你以为袁裴森还有可能在乎我的感情?”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人给与发泄的出口,哪怕是一场争吵或一次警醒,戴承早及时给出埋藏的不安和愤怒,这些不安和愤怒正是她由来已久的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又受之有愧的成分,终于化作成型,言深收束自己抬高的声调,“戴,我从来没有这样天真。这么多年你给我的所有,你以为我可以只为了根本已经无谓的感情放弃吗?”
  童言深不是没有考虑过,戴承早不是没有埋怨过,彼此不开口不坦承自以为了解理解纵容和被纵容对方,可见还是缺乏沟通,默契,不过代表自欺欺人的沉默放弃。戴想,芷晖说的对,但自己这些年搭筑的美好陷阱也许也没有错。事到如今,时至今日,他们都回不了头也无暇去伤春悲秋哀悼往事,只能积极的计划未来。戴问,语气舒缓,“那你认为袁裴森为什么要争笑笑的管养权?”
  “我不知道,我想过许多种,也许是他强烈的责任感和内疚感,也许他真的要跟笑笑以父女的方式相处,也许他恨我恨到用这样的方式打击我。可是戴,你在担心什么?极端的爱过,若有变故也许爱就转化成恨,极端的恨过,再回头来却绝不是爱,”她的口气软弱下来,“你说的对,我们是应该找袁裴森当面好好谈谈,”言深站起来,走到戴的身边,“应该以我们夫妻的身份,约袁裴森夫妇出来和平的谈谈什么才是对言笑将来最好的决定和安排,素来清官难管家务事,管养权官司还是人情胜过法理。”
  这个急刹的转弯,戴若有所思的点头。童言深的镇定和理智又回来,他从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孩子越到困境内心越强大深厚的从容和理性。彼此再思量,都觉得是好办法,他们不是对立的双方,四个人都需要坐下开诚布公。这不是政治化妆,从这个角度可以打一场漂亮的攻防战。
  言深双手撑伏在他的靠背椅上,“你以为我还爱袁裴森?你以为我跟你去夏威夷的决定都不作数?”她突然笑出来,“戴,我们终于可以争吵。”
  短暂沉默后,戴也笑起来,他们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相处。
  
  约见由戴做出安排,绕过袁裴森直接先找了孙素暖,对方并不觉得突兀,双方一解释也认为与其对簿公堂不如大家坐下来把话说开。约在办公室太过正式,戴建议改在山顶的餐厅,素暖答好。
  素暖告知裴森关于会面颇费了周折,与袁家人晚饭时候辗转在嘴边觉得还是不用驳了裴森的面子,好似她要用舆论和家庭压力迫使他成行,晚饭后借口要散步把裴森叫下公园,然后一五一十告知戴承早的电话、约见、目的。裴森的反应比素暖意料中的镇定,三秒钟即回答好,素暖准备了许多要说服的理由都派不上用场。多久夫妻俩没有能够和平的沿着公园小径散步,他内心的焦灼和焦虑,素暖都可以感受到,跟在裴森身边看街灯打出的背影从长到短再长,裴森顺着她的步伐节奏放慢速度。
  
  而戴提前与一铠订位时候,这一老一少才在电话里首次直接谈到前后的风云、周望年的病情、家晔与一璇的往来以及一铠接下来的计划。戴五年前的许多预言、箴言和赠言近日全盘兑现,掩藏的深意,年轻的周一铠花了这么多年才理解通透,不算迟。
  言深在办公室里,推开手中进行的文书和工作,泡杯热茶给自己一些清静。事情接连发生,情绪不见出口只有不停堆叠积压进本就满档的口袋,不得不面对。比起当初十年前的窘境,少了生存本身的压力,不见轻松而更觉辛苦,如临深渊,有些东西可预见的会失去,有些东西深感受的无从把握,有些东西意料外的感同身受,辛苦的是全部事情她都没有办法用单纯理性公事公办的客观应对,也没有为钱为生活为生计为工作那样无可驳斥的理由支持。您下载的文件来自:w w w.2 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回到家看着在书房写功课的女儿,在厨房煲汤的母亲,一路辛苦的不止她自己。告诉女儿周五上午一起上庭已经帮她请好周五的事假,言笑睁大眼睛等着母亲说下去,言深却只是低头夹菜,再抬头来看着女儿眼神,笑,“法官大人会问你想要跟谁住在一起,你只要跟着自己的心意答。”言笑双手撑住椅子表面,区直的手臂将身体夹的单薄,母亲的口气低沉且认真,言笑却觉得母亲的鼻尖酸涩,带着狡辩的顽强——小女孩并没有找到她的中文词汇来形容母亲的硬撑,却清清楚楚知道那一种明明心里很在乎同学们的责备嘲笑还要交口抵赖假装轻蔑和不在乎的矛盾——她有些明白自己的矛盾从哪里继承而来,然后说,“妈,我很想要一个爸爸,但不是让你难过流泪的爸爸,我要的也不是会让我们分开的爸爸,”她说的很急很快,怕言深没有了解她全部的心意,“在我还没有长大到可以跟你分担之前,如果爸爸不是像戴爸爸那样可以让你不用那么辛苦,我就暂时不要爸爸这种东西。”
  童言深内心喧哗,如烟火绽放般的盛嚣,良久才转入落音唏嘘。言笑的眼神坚定的让言深知道小女孩的想法,孩子气,野心,不切实际,天真,全部湿润着带满感动成分,把她淹没,暗暗下决定,有女儿的这句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和让步。
  
  两家人见面的时间安排在周四中午,为了给隔日上午的开庭留出缓冲余地。在山顶餐厅的包间内,袁家夫妻准时到达,和已经就坐的戴、童打过招呼后落座。话题由戴开门见山,“这么正式的找你们来,言深和我希望作为笑笑的父母,能够在庭外商量出一个对她来说最好的安排。”
  素暖立即答,“是,我可以想象到我们这样对簿公堂对笑笑的影响是最坏的。”
  话题开启容易,开启之后却不知该如何起承。沉默三分钟有余,难以启齿的话唇边徘徊,仿若谁先沉不住气先出手就必输无疑,亏得是在明亮宽敞视野开阔的餐厅否则就似谈判对峙或审判问讯。袁裴森的手指在大腿上反复敲打,童言深在暗中控制呼吸的频率和深浅,素暖则双手紧握温热的水杯以此施力,彼此都时间宝贵,彼此都维系着高贵的自尊心。
  直到裴森更改坐姿,目光转向言深,对视时候,双方都压抑了固有的轻蔑、凶狠、嘲笑、讥讽、鄙夷、不解,裴森尝试用新的眼光看待眼前的人,言深则强迫自己放低成见和戒备防御以求谈判结果。袁、童二人在彼此面前臆测的对自己看法的自暴自弃、轻贱和赌着气撑起的自尊心、反讥,之间有着微妙的转换,大多时候是胶着在一起折磨情绪。裴森说,“谢谢你抚养言笑长大,”话出口才开始担心听者会认为这个谢谢与街边买卖无异,立即尴尬要解释补上,“我是说……”
  又浮起的嘲讽,言深打断他,“我生下言笑养大她,本意都不是为了你。她是我的女儿,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是我的事情,”她强迫自己把下一句凶狠的“与你无关”连同他上一句不合时宜的感谢引致的忿意鄙夷收进肚子,“我想知道,你真的想要笑笑的管养权吗?你有没有考虑过素暖和她的孩子?”
  迅速切入到核心的问题,彼此心照不宣的这个问题难以有合理的解答。问题摆到台面,就逼得所有人睁开眼睛放低心结面对——答案明明就那么清晰简单。
  先回答的是戴,“我们不希望改变笑笑现在的生活,这十年言深已经证明她可以把女儿抚养很好,当然袁Sir作为笑笑的亲身父亲,我们愿意你进入她的生活,从法律上你可以拥有她的探视权甚至是共同管养权,你们的生活也可以在正常的轨道上,但以私下协商而不是以你们现在庭上的伤害策略。”
  几乎是大家都接受的安排,素暖看裴森脸色,安静而诚恳的代答,“我代裴森向你们道歉,”夫妇俩对望,裴森些许意外,“关于他的冲动感情用事和近来给你们添的麻烦,要他亲口说对不起大概会等到他七老八十,”突然言语里的低姿态,让戴和言深包括裴森都尴尬的不知如何回应,素暖只好自己用笑容回应自己的浅幽默,“童律师戴先生,以你们对裴森的了解,希望你们可以体谅他突然知道自己有个十岁大女儿的心情,他的责任感和虚荣心作祟。”退步和自嘲消解了谈判的氛围,素暖有自己的公关职业使然,更出自于对丈夫的了解。裴森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并不责怪在这来去的对话里他被推到了唯一的顶罪羊位置。
  言深单手摸着鼻翼,回视素暖索求反应的眼神,半低着微微点头。素暖继续说,“身为女人我可以想象到这十多年童律师一个人抚养女儿的辛苦,所以再讲多次对不起。我没有问过当年你们为什么分手你又为什么隐瞒自己苦撑,我原来以为裴森要跟你争笑笑是因为他的责任感和被隐瞒被看低的自尊心,可是我刚刚发现,说不定裴森打这场官司最后和最好的结果,是给个机会原谅他自己这么多年对你的误解。”
  裴森听到这最后一句,震动着把视线转回妻子,同样震动的还有言深和戴。裴森坐立难安,他想站起来又觉这狭窄空间不适合来回走动,想掏口袋中的烟又发现换过外套,想倒茶喝水缓解紧张又发现水壶在桌子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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