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狐狸

        我不想听任何抱歉的声音，不想！
        我只恨不得有人能出现把我带离这里，不要让郑海彬看见我这个样子！
        从未试过这么灵验的，上天听见了我的呼唤，一架快艇开过来，有人跳到船板上。
        未几，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江君你给我过来，我要杀了这个狼崽子！”老狼用枪指着郑海彬，愤怒得五官扭曲。
        我没见过老狼这么生气，心中暗想不妙。
        “不，老狼你误会了不是他做的！”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反正他就是有份害你！我想教训他很久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江君对你这么好你凭什么玩弄他的感情！现在还把他弄成这样！你去死！”
        老狼的表情不是开玩笑的，我看见他的手指屈动了一下，电光火石间荣庆赶过来推开他，可是太迟了。子弹已经出膛了，朝郑海彬直射过来。
        我想说不要！
        可是嘴巴居然发不出一点声响。
        幸好脑神经反应够快，在我没想出所以然的时候，已经用身体为郑海彬挡住了那颗子弹。
        “江叔叔！！”郑海彬乌黑的瞳孔有种叫做恐惧的情绪在不断放大。
        他捉不住我滑落的手臂，我清晰的看见他慌张绝望的样子。
        原来，冷静如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我真想再看看，如果还能活着的话再好好嘲笑一下。
        可惜已经不行了，我跌落汪洋，与冰冷的海水为伍。
        27
        原来被海水灭顶是这种感觉。
        和被郑海彬拥抱时一样，深沉的，激烈的，缠绵悱恻的。
        唯一不同是，郑海彬的怀里是温热的，我现在是寒冷的。
        手足不断挣扎，滑过的水痕有很大的阻力，浮不上来，力气在刚才战斗的时候用尽，现在陷入无边的黑暗。
        ………………
        “江叔叔，醒过来！求求你快醒过来！不准睡了，我命令你快睁开你的眼睛！”
        不断的挤压，把肺里的水全部压迫出来，我咕噜一声像活鱼颠了一下，整个人突然睁开眼睛。
        郑海彬……是他把我救上来的吗？
        但是……好痛！幸好刚才荣庆及时推开老狼，否则那一枪一定打在我的脑袋上。
        现在只是打穿了胸肩。
        如果刚才我来不及挡那一枪，现在郑海彬会不会已经离我远去？一想起这种假设就止不住全身发寒。
        “江叔叔你没事？太好了！”郑海彬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掩盖不住的内疚狠狠的抱紧我，还是那种巴不得镶进骨头的疼痛，我竟然奇异的发现他在颤抖。
        “痛……”他压住了我的伤口。
        “对不起江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幸好子弹没有留在里面，只要等肌肉长回来就好。”他审视我的伤势。
        “没关系。”我轻轻推开他。他不知道，有些伤口是一辈子都不会好的。
        郑海彬单膝跪在我面前，被海水浸湿的栗色头发向后拨去，露出饱满明亮的额头，想什么事情而显得忧郁的眉宇，一双眼睛水气深重，结结实实的朝我望过来，这种眼神是我从没在他眼里见过的，坚决，凝重，像要把什么东西凿穿。
        然后温热的液体从他眼里留下来，滴在我被海风吹得无比生痛干涩的躯体上。犹如干旱绿洲迎上雨季一般，但我仍然难以置信。
        “江叔叔，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帮我挡那颗子弹？”
        呵，原来我做得这么伟大在你眼中竟然是个傻子。
        “因为江叔叔欠你的，上次我出卖你，所以这次我还给你。咱们现在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以后我要报仇也不会找上你，你放心就是。”
        “不对！”他抱着我，用湿掉的外套紧裹着我，“江叔叔是在说负气话吗？我知道江叔叔依然是爱我的，对不对？江叔叔是爱我的，对不对？”
        郑海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他任性的一面，不断说着同一句话。
        但就算是，再坚如磐石的爱被你这样磨法，能坚持到最后的还有几个？
        “江叔叔老了，不想再谈什么爱不爱的了。当然，江叔叔是很喜欢过你，但一时的感觉不代表永远。你喜欢的时候就抱抱江叔叔，不喜欢的时候就一脚把江叔叔踢得远远，也不看看江叔叔的年纪，怎么受得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江叔叔要对我说的话。江叔叔为什么骗我？”他咬着唇拼命忍耐眼泪的样子可怜巴巴，但是却是我见过最美丽的风景。
        “江叔叔，如果我说我想清楚了，我想留在江叔叔的身边还来得及吗？”
        “你说你想清楚了？”
        “是的，我想清楚了。”那双眼睛丝毫不退缩。
        “那李玛丽呢？她怎么办？”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说，岂是一个说字可以理得清楚。
        “郑海彬，你真的很自私！当你决定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牺牲了一切，甚至要为了这些所谓的牺牲思考了很久？但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想跟你过一辈子，老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在一起？”
        我推开他，眼泪滚滚流落。
        “以前我从没有做过零号，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以前我从不会讨好情人，为了你我百般忍让！以前我从没有受过今晚的屈辱，为了你我咬牙吞落！以前我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魅力，因为你我觉得自己开始变老，老到承受不住失恋！你不知道……肖成就像我对你一样，对我这么好！他舍不得我受一点点的委屈，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对我？我哪一点不好，为什么你从不去认真爱我？”
        “利用江叔叔的感情去达成目的，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情！我不敢求江叔叔原谅，只求江叔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说让江叔叔难过的话，不会再做让江叔叔伤心的事情，我发誓！”
        “你告诉我这一次你的爱情保质期有多久？是不是久到天长地久直到我死的那一刻你都在我身边？还是一转身又把我踢开？”
        “如果我说期限是永远，江叔叔会相信吗？”他拾起我的手细碎的亲吻落下，潮湿的眼角有无法掩饰的悲戚。
        我爱你，江叔叔……
        江叔叔，如果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就好了……
        江叔叔，虽然这么说好像很可笑，但是如果这条红绳能从此绑住你就好了……
        回忆总是在人软弱的时候浮上来。
        “我现再还能相信你吗？”我还能再相信你的承诺吗？
        “这个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希望的是有一天能亲口和江叔叔道歉并得到你的原谅，江叔叔你愿意带上这枚戒指吗？”
        原来是那对戒指，我买错了的，却意外得到了他的心的那对戒指。
        我不知道……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很害怕。
        “如果江叔叔不说话，那么我替江叔叔决定好了，带上这枚戒指，我们以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细碎的浪花拍打在他脚边，他手指颤抖，把指环对准我的无名指时，我不知为何缩了一下。
        他一愣，随即握得更牢，“不会给机会江叔叔逃走的，这次让我为江叔叔争风吃醋，让我为江叔叔赶走所有的灾难，好不好？”
        他的笑容温暖如昔，纵使内心仍然埋藏着不信任的种子，心却被他捂得越来越软。
        在戒指缓慢即将套进去的时候，被赶过来的老狼一脚踢开，闪光的圆环噗通一声掉进浅浅的水域里。郑海彬却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又一个浪涌上来撞击前面的小水潭，戒指被浪花吞噬，连同海沙一起卷进海里。
        “郑海彬，你凭什么要江君原谅你，凭什么！你他妈害得他还不够惨吗！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你究竟要做到哪种地步才肯放过他！”
        老狼的咆哮和浪花一样犀利，郑海彬瞬间苍白了脸色。
        “刚才我的枪只是射歪了，现在我只用拳头就能把你揍死！”
        郑海彬被老狼按再沙滩上狠命的打，嘴角他破裂，吐出的全是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