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第21章


淳子急忙扑到被子上,将她紧紧压住。
  时生站起身想过去,拓实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别管她。”
  “她很危险啊。”
  “你过去又有什么用?”
  “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不用了,没事。”东条淳子说,“经常这样,让她安定一会儿就好了。”
  时生抬头望着拓实道:“你就不能靠近一点吗?她病着呢。”
  “对病人就什么都可以原谅?”
  “话不是这么说。”
  “闭嘴!别来烦我。”
  拓实重新打量着须美子。在两个女人的照料下,她当初执掌宫本家时的风光早已荡然无存[录入者注:此处原书如此,但个人感觉应该是“执掌东条家时”之误]。发作似乎已基本平息,白沫的痕迹还粘在她嘴边。
  拓实一转身,拉开拉门,在跨进走廊之前又转过身,说了声:“报应!”随即离去。
  他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春庵店门前,将包放在路边,坐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时生也跑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不觉得太孩子气吗?”他无可奈何地说。
  “答应的事我都做了。接下来就是去大阪,不会叫你抱怨的。”
  时生没有点头,只叹了口气。拓实站起身,独自离去。不一会儿,时生默默地跟了上去。
  在神宫前车站买了去名古屋车站的车票后,时生才开口道:“难道就这样了?”
  “你想怎样?”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她也是不得已才离开你的。”
  “你别总帮她说话。你这么在意她,干脆留下来,我一个人走好了。”
  “我留下有什么用?”说到这里,时生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拓实背后。拓实扭过头,看到东条淳子正快步走来。她似乎是开车赶来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包裹。
  “啊,还好,让我赶上了。”她望着拓实一笑。
  这表情完全出乎拓实意料,一时竟不知应如何回答。
  “扔下她一个人没事吗?”他问道。
  “有吉江看着呢,没事。今天你特意赶来,真是太感谢了。”她向拓实低下了头。
  拓实摸了摸后脖颈,说道:“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想哪儿去了!信上不也写了吗?只要露一下面就行。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你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是其一,还有一件大事呢。”说着,她解开包裹,“要将这个交给你。”
  她递过一本书,一本手绘漫画,封面上用彩色铅笔画着坐在方形盒子上的少男少女。笔触颇有手冢治虫的风格,相当有水平。最引人注目的还在于那书的陈旧。纸都已经变质,似乎一碰就要破碎,边缘处已斑斑驳驳。
  “这是什么?”
  “母亲交代的,说是拓实来了就交给他,因为她可能无法亲手递交了。”
  “我拿了这个又有什么意义?看起来是谁画的漫画,可为什么要给我呢?”
  东条淳子眨了眨眼睛,微微偏了一下脑袋。“这个我也不明白,母亲没说过。但这东西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我看见她常常看这个。估计对你来说,它也是非常重要的。”
  拓实伸手接过。书名是《空中教室》,四方的盒子似乎代表着教室。作者叫爪冢梦作男,没听说过。
  “收下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别这么说,请收下吧。如果你不要,处理掉也行。”
  “可……”
  “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这么一点东西?”时生在身旁说道,“又不占地方。如果你不要,我收下好了。”
  拓实看了一眼时生,又将视线移回到东条淳子脸上,见她点了一下头。
  “以后可不能讨还哦,可能会被我扔掉。”
  “悉听尊便。”
  “那我就收下吧。”他将漫画塞进包里,“我们该走了。”
  电车快要进站了。
  “耽搁了你们,不好意思。如果以后再来的话……”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说了,多保重。”
  拓实没有回答,转向时生说了声“走了”,就扔下不知还在犹豫什么的时生,过了检票口。
  “拓实先生。”背后传来东条淳子的声音。
  拓实停下脚步,转过头。淳子像在调整呼吸,胸脯上下起伏着说道:“母亲在稍好一些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这个病是报应,应得的报应。”
  拓实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凝结成块,他将其咽了下去,紧抿着嘴唇对淳子鞠了一躬,又迈开脚步。
  
  
  19
  
  从名古屋再往前,就不坐新干线,而是乘坐近铁特快了。那要便宜得多,也仅需约一小时,与新干线差不了多少。拓实还知道,车内的舒适程度也毫不逊色。
  时生专心地看着东条淳子给的那本手绘漫画,不时说上一句“这幅画真棒,拓实你也看看”,摊开画页给他看。拓实挥挥手,不加理会。他对自己说,要把须美子的事快些忘掉。
  从时生的随口介绍中得知,《空中教室》是一本异想天开的科幻漫画,描述一所学校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建在宇宙人的遗迹上,一部分竟脱离了重力的作用浮上来天空,并周游世界。拓实顿时联想起《突然出现的葫芦岛》,一部小时候看过的NHK的木偶剧。
  近铁特快的重点是难波站。不知何时,电车钻到了地下。除了检票口,走上一长段台阶,可还是在热闹的地下街道中。
  “这是什么地方?根本辨不清方向。”拓实环视四周。
  “你知道千鹤在哪儿吗?”
  “这不正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
  “怎么查?”
  “你跟着我就行了。”
  在这个叫“虹都”的地下商业街的入口附近,有一排公用电话。拓实走近空着的一部,随手拿过附带的电话簿,翻到饮食店页面。
  “要找一家叫‘BOMBA’的店,听说千鹤的死党在那儿打工。千鹤要是来大阪,估计会去找她。”
  “BOMBA?”
  “东京轰炸机(TOKYO BOMBERS)的BOMBA。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看过‘溜冰打斗’[注:当时的一个综艺节目,“东京轰炸机”为“溜冰打斗”游戏的队名]吧?还有‘纽约狂徒’什么的。”
  时生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摇了摇头。拓实哼了一声,眼睛又转向电话簿。
  幸好叫BOMBA的酒吧只有一家。拓实想记下电话号码和地址,却发觉自己没带纸笔,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哇,别乱来,别人还怎么查啊?”
  “还有谁会需要这一页?别管那么多了,还是帮我看看这地名怎么念,怪长的。”
  “不就是宗右卫门町么?”
  “宗右卫门町?哼,在哪儿?”
  “买张地图吧。”
  他们在虹都的小书店里买了张大阪地图,进了隔壁的乌冬面店。店里充满鲣鱼汤的香味。看见有炸豆腐乌冬面加两个饭团售价四百五十元的套餐,两人就都点了这个。
  “宗右卫门町不就在附近吗?走过去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拓实将地图铺在桌上,边嚼乌冬面边说。这面名不虚传,汤的颜色很浅,味道却一点也不淡,只是炸豆腐的味道让他觉得不过瘾。
  “你知道千鹤朋友的名字吗?”时生问道。
  “应该是叫竹子。”
  “竹子?真名?”
  “应该是,这要是艺名也太土了。”
  “那个酒吧是什么样的?如果是特别高档的会所之类的怎么办?我们真身行头去,还不得被轰出去啊。”
  时生穿着牛仔裤、T恤和短风衣,拓实则是皱巴巴的长裤加廉价夹克。
  “噢……这倒没考虑到。不过,千鹤的死党打工的地方,估计也就是紫罗兰那种档次。”
  “那里虽在东京,也只是锦系町,这里可是大阪的繁华区域啊。”
  “到时再说吧,那也只好去旧衣店买套西装什么的。”
  他在心里还加了一句——如果这个地方有旧衣店的话。在浅草有好几家呢。想到这里,他发现今天早晨才离开东京,现在竟然已开始怀念了。
  也不知时生对什么感兴趣,他翻开地图的另一页,突然叫了一声:“啊,就是这里。”他停下手中的筷子。
  “发现什么了?”
  “刚才的漫画再给我看一下。”
  “怎么了?等会儿再看。”
  “现在就看,我自己拿吧。”时生径自打开了拓实的手提包。
  拓实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大口吃着饭团。他不知道那本漫画有什么意思,但已决定,即便为了赌气,也不会对它有兴趣,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扔掉。
  “还真是这样。拓实,你看这儿。”
  “烦不烦啊!随它去吧。”
  “不是,这肯定和你有关系。”说着,时生翻开漫画给他看。
  “什么呀?真麻烦。”
  “看这儿,写着地址呢。”
  时生指着的那一页上画着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路边拣石子。然而,时生指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电线杆,地名牌上写着“生野区高江”等字样。
  “估计作者的家在这附近,而生野区就在这一带。”时生指着地图上的某一部分。确实,那些写着生野区。
  “嗯,那又怎样?”
  “东条须美子要将这本漫画交给你,肯定是有什么用意,似乎和你的身世有关。”
  “我的身世就是被那个丑女人扔掉,被东京的宫本夫妇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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