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浮云

  现在的情况这么糟糕，而自己如果还总是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那又如何能够在这世上生
  存，又任何对得起父亲这么多年的心血。
  莫安决定抛开那恼人的哀伤。
  莫安几乎是带着笑意走进小屋的，一边手上夹了木柴，另一边拎了离豹筋和一些肉。莫安
  将离豹筋递向迎上来的宇文青，“宇文，你去绑上那汉子，”莫安说着将木柴送进壁炉里
  ，“风绮，生火就靠你的秘术了，我来把肉穿挂起来。”
  莫安很快做好了烤肉的准备，起身拿了一只锅子，“我去弄些水，给这汉子也煮上些汤喝
  。”说着，留下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宇文青和风绮，开门去了。少年们依然没什么话说，偶尔照料一下床上的汉子，又或假寐一阵，直到傍晚，那陌生汉
  子终于醒来了。
  那陌生汉子起身时很夸张，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又重重跌落回去，却发现自己手脚被
  束，挣了两下，坐了起来，喝道：“陷星结？这是哪？你们是谁？这结是谁教你们打的？
  ”
  莫安在那汉子话音未落之际，已将穿云顶到了那汉子的额前，“你可认得莫天锋？你可认
  得？！”
  “莫安，别太激动！”宇文青按着莫安的肩，突的感到一颤，却见莫安收了手，一边摇着
  头一边退了开去。
  “这位……”宇文青想不好该怎么称呼这个陌生汉子，最后决定略了过去，“这陷星结是
  在下打的，教在下打此结的正是家父。敢问阁下，可认识家父宇文冒行？”
  “你就是宇文青了？”陌生汉子直接叫出了宇文青的名字，自是让少年们一震，“刚才那
  孩子是莫安吧？”陌生汉子眼中没了之前的恼怒，取而代之的全是些关怀的神色，转而又
  变为了哀痛，“那个小姑娘是风绮没错吧？”
  “先生所言全中，”风绮起身近前，“先生可知道我们的父亲现在何处？”少年们此时都
  将希望寄托到这陌生汉子的身上，希望能从这汉子口中知道父亲们现在并不如之前所料，
  希望能从这汉子口中知道父亲们现在依然安好。
  “在何处？哈哈哈哈，”陌生汉子轻声重复了风绮的问话，转而大笑了起来，渐渐的却掺
  杂进了些许的哭腔，“都在雁返湖呢，都在，可就是一个也回不来了……”
  少年们都是一震，之前的猜测现在得到了证实，虽然已经预想到了结果，可没人愿意接受
  这样的结果最终被证实。
  莫安从刚才的冲动中冷静了下来，心里骂着自己不争气，踌躇了一下，又走回那陌生汉子
  的身前一躬，“刚才小子失礼了，还请多多包涵，敢问先生怎么称呼？能否讲讲之前都发
  生了什么？”
  “先给我松了绑可好？”陌生汉子比少年们经事更多，收拾心情的速度也更快，此时语调
  中竟有些戏谑，“这个样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这个……”莫安看看宇文青，并不再讲下去，这时的莫安觉得这陌生汉子虽然不像是有
  什么恶意的，但这个决定可能关乎到三个少年的生命，莫安觉得还需要考虑。
  “还是烦请先生先把话说个明白，”宇文青接过话头，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冒险，“我们现
  在还不知道先生的来路，不过似乎先生对我们却是了若指掌，怕也不是访客之道吧？”
  风绮看了看莫安一直没有离手的穿云，又看了看宇文青按向压岳的手，也把双手收进了宽
  大的袖管里。
  陌生汉子又是一笑，“不愧是他们的孩子，到也仔细，”陌生汉子看看少年们并没什么反
  应，又继续道：“可是，要我说什么你们才能放开我啊？”说着，这汉子伸手向脚踝处一
  摸，本是牢牢绑紧的离豹筋竟是一齐断开了。
  宇文青大惊之下急急的抽刀出鞘，一个侧劈，径直奔向那汉子的肩颈。那汉子并不慌，左
  手一挥，拍在压岳一侧。压岳竟如粘在那汉子手上一般，无论宇文青如何用力，却只随着
  那汉子的手移动了。
  在宇文青的压岳将将出鞘的时候，莫安已经一跃，晃到了那汉子的另一侧，进而向那汉子
  一冲，穿云破空的声音一闪即逝。不过另莫安惊奇的是，那汉子的右手竟握在穿云之上，
  陌生汉子的力气不小，像是要夺去穿云，莫安死命攥紧穿云，也还是被那汉子带动着晃来
  晃去。
  风绮的冰刃和风绞已经出手扑向那汉子，可哪知，那汉子甩动着莫安和宇文青两人，一直
  挡住了风绮进击的路线，风绮不得不将冰刃甩向了屋顶，转而专心控制起风绞来，一直绕
  在莫安和宇文青身后，俟机而动。
  正僵持着，那汉子双手一甩，莫安、宇文青两人被荡了开去，那汉子手再一挥，风绮的风
  绞竟即刻安静了下来，转瞬便消失掉了。少年不敢再贸然进攻，三人站了不同的方向，只
  是静静的候着。
  “还不错，还不错啊！”汉子吃吃的笑了起来，脸上笑意并没停留多久就换上了冷峻的神
  色，“我命不久，有些话要尽快交代给你们。算起来你们要叫我一声叔叔，我叫顾一暮。
  ”
  少年们都有些疑惧，并不上前。顾一暮见状，伸手在自己腹部摸索了起来，接着扯出一条
  长长的布条，看上去到像是绷带，只是没一丝的血迹。原来，顾一暮是将一个布袋绑在了
  自己的腹间，顾一暮从布袋中摸出一枚指环来，向着少年们一晃，“这个，都是见过了的
  吧？”
  三个少年对了下眼神，显是都见过的。宇文青开口道：“见过，我父亲有这个，父亲说这
  是天驱的信物。”莫安和风绮在一边也都是点着头，将同样的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顾一暮
  。
  “铁甲！”顾一暮的暴喝着。那声音好象是一个挑战，顾一暮环视着三个少年，眼神里说
  不出是期待，有或是喝阻。
  三个少年再次对了下目光。宇文青咬咬牙应道：“依然在！”少年们都听过父亲曾经有过
  这样的对话，宇文青也就有样学样的答复了顾一暮。
  风绮跟了一句“依然在！”，只是声音小了些。顾一暮看看没有说话的莫安，“你不打算
  承接你父亲的责任么？”
  顾一暮的语调是那么的冷，莫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里默念着要镇定，要冷静，缓了少
  许才应道：“那也要先知道父亲的责任是什么，也要先知道父亲是怎么……”
  莫安突然说不下去了，那话对他来说近乎遭遇雷击。稍作调整后，莫安才再次开口，“也
  要先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为了什么去拼上性命！”“还请顾叔叔说说之前发生在我们
  的父亲身上的事吧。”宇文青也应和着。
  “你知道我现在还能活多久么？”顾一暮喝了起来，“我没多少时间了，还有好多事要交
  代你们的！……”
  “你中了分魄咒！”风绮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竟是生生截断了顾一暮的话头，“看你现
  在的样子，最多活到明晚这个时候，最短……”风绮还是顿了下，下这个结论她是有些踌
  躇的，“明天破晓后……”
  “你能确定么？”顾一暮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仿佛并不在意风绮的回答，徒自喃喃着
  ，“风渐息的孩子呢……”顾一暮抬了头，望向风绮的眼神里竟又有了些许的笑意，“好
  ，那就信你一次，既然我还能活那么久，那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好了。”
  “有些凉呢，”顾一暮抱怨着，“明朔那边现在是这样的天气也就罢了，这里也这么冷，
  早知道这样多穿些衣服来了。”
  “是啊，我记得上次是一月间来的这里，”凌棕点上了烟斗，也和顾一暮的说辞，“当时
  也没这么凉呢。”凌棕猛吸了一口，将烟斗递向顾一暮，“来一口？”
  顾一暮接了烟斗，决定先把天气的事放下，“各位宗主还没到？”顾一暮见凌棕点头，咬
  着烟斗吐出一股浓烟，“按宇文的推测，佳明帝再有两天就要发动攻击了。”说着将烟斗
  递还给凌棕。
  凌棕接了烟斗，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阵喧嚣吸引了，“走，过去看看。”说着拍
  了下顾一暮的肩头，转身去了。顾一暮晃晃头，也跟了上去。
  “各位宗主没到，说什么也不能行动，”翟宏哲近乎是在吼叫了，作为天驱的元老，也几
  乎成为了宗主的翟宏哲，平时里都是一副温文的态度，很少能见他如此激烈的与人争吵，
  “大宗主才能最后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那我们聚集于此到底是要做什么？”宇文冒行话音不大，却是很坚决，“九州的秩序难
  道不是每一个天驱要去誓死捍卫的么？错过了这个机会，以现在区区几百天驱的力量，就
  什么也改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