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浮云

  大家都能明白这些道理，翟宏哲也被迫得没有话说了，短暂的沉寂。
  宇文冒行掌大胤上将军印十余年，对胤军可说了如指掌，对佳明帝用兵心思的推测更是无
  人能出其右。那么，在佳明帝的七十万大军对雁返湖发起进攻之后，再想终结乱世确实不
  是这几百人就能承担的任务了。
  “我之前，”宇文冒行打破了短暂了静默，“我之前做的，各位宗主并不认同，现在我也
  觉得前二十年做的事是错的了，”宇文冒行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助佳明帝一统九州
  ，就能结束当时的十年战乱，不想，又是二十年过去了，九州之上不但没有恢复和平，却
  变得更加混乱，更加支离破碎。”
  宇文冒行站了起来，伸手指向天空，“而如今，我们面临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机
  会，可以还九州以秩序，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么？这不是我们作为天驱的职责么？”
  确实，这几十年来，每一个天驱都在尽力维护着九州的秩序，只是用的方法不同。而如今
  ，所有人都已经认同了这些年来，九州之内混乱和战争的根源是来自于佳明帝要一统九州
  的野心。甚至，连之前认为助佳明帝完成一统大业才是正途的宇文冒行，也改变自己坚持
  了二十年的观点，这才为天驱重新接纳，再次回到了天驱的行列。
  不过现在各位宗主都不在，而按宇文冒行的话去做，却是没什么人愿意接受的，毕竟，宇
  文冒行是前不久才被再次承认为天驱的，无论资历和在天驱内的影响，都还远远不够。
  宇文冒行的话却没人能够反驳。翟宏哲涨红了脸，却也是无可奈何。
  风渐息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但说出来的话却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我觉得，宇文说得有
  道理，宇文二十年前是天驱，现在也是，中间虽然走了弯路，可现在还是站回到天驱的队
  伍里了。”风渐息的话对很多人来说是有分量的，原本宇文冒行、莫天锋和风渐息师出一
  门，本应是天驱内的支柱，只是这三个人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而风渐息则是最为天驱内
  认同的一个。
  “其实，我的话可能没什么分量，”莫天锋也跟上话来，莫天锋的话确实不会有多大的分
  量，不过谁也不得不承认他那柄穿云的分量，就连他的老师，前任天驱大宗主乌子虚也是
  ，“不过，此事应速决，晚了，就什么也赶不上了。”
  很多人开始动摇了，这次天驱们聚集到这里的目的是很明确的，斩杀佳明帝。可现在的问
  题是各位宗主居然没有一个赶到，如何领导和调度这些天驱就成最大的问题。
  翟宏哲让步了，“那就等到明天申时，到那时各位宗主若是依然没有出现，”翟宏哲咬着
  牙，身后那么多天驱都是为了这次行动而来的，而现在的局势竟发展到如此紧迫，也是他
  始料未及的，其实对翟宏哲来说更大压力来自各位宗主的失约，对于这样的场面翟宏哲已
  经感到无法掌控了，“那么，我们到那时，那时，就出发！”
  “那么，大家听谁的调度？”顾一暮认为宗主们的出现与否并不起决定作用，这是一场战
  争，不同于江湖仇杀，不同于暗地里的行刺，有力是指挥才能将这数百精英的能力发挥到
  及至。
  这问题凌棕也是想问的，其实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疑问，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一个出色的
  指挥者能给他们带来的是更大的生存希望。
  莫天锋的话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也显得有些突兀，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说了，“我觉得
  宇文最合适，他熟悉胤军的情况，也带了这么多年兵。说一对一，大家可能各有千秋，说
  行军打仗，我觉得宇文是不二人选。”
  莫天锋的话全都在理，可很难想象让一个曾经被逐出天驱组织的人来领导大家，也很难因
  为一个常年处在天驱边缘的人的支持而改变天驱们的看法。
  “我也同意。”风渐息的话很坚定，也正是这坚定的语气冲垮了很多人的成见，天驱们的
  意见似乎开始有了些分化。
  宇文冒行坐了下来，按住桌面，将眼神对准了一个桌角，便不再做声。
  顾一暮和凌棕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认识这三个人，这三个颇有些传奇的人，当然，那时这
  三个人都还年轻。顾一暮和凌棕对了下眼神，觉得现在把性命交给这三个人，还算得上安
  全，也一起应和着莫天锋的意见。
  翟宏哲喝了一声，止住了众人的喧闹，“明天申时之后，各位宗主若是依然没有出现，那
  么大家就听从宇文冒行的安排，直奔胤军大营！”翟宏哲现在考虑更多的是，把指挥权交
  给宇文冒行确实能让这次的行动多上几成把握。夜已深了，晚上的风没有前几天那么大了，小屋附近一片静寂。
  “什么东西烧焦了？”顾一暮不再讲述下去，用力抽了下鼻子，环顾了身边的少年，“味道还不错啊。”
  “是山猪，”莫安这才记起顾一暮醒来之前，那半只放在壁炉边上的山猪，“看样子是糊了，”莫安此时已经把半只山猪挪了开来，“忘记了呢。”
  “没关系，我也饿了，”顾一暮笑笑，“先给我切些来，你们不要吃点东西么？”
  莫安刮去焦糊的一层外皮，切了一大片山猪肉下来，用宽大的雷眼槐叶子托了，捧到顾一暮面前。莫安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宇文青和风绮，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莫安再切了三份肉出来。
  那半只山猪本来是放在火边，还没开始上架去烤，结果现在离火近的部分已经焦了，而稍远的还是生的。莫安支起烤架，架上剩下的山猪继续烤起来，“先吃着，我继续烤剩下的，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顾一暮嚼着山猪肉，嘴里嘟囔着，“风绮，你刚才用了冰刃和风绞两个秘术？”
  风绮一楞，没想到顾一暮会有这样一问，“是，怎么？”
  “果然，你父亲的本事你有多少？”顾一暮停下嘴来，直楞楞的看着风绮，“你又能感应几个星辰的力量？”
  “我？我只是……”风绮顿了下，“父亲的本事……我还差得远呢，我现在能感应三个星辰的力量――岁正、亘白和太阳。”
  “哈哈，这么年轻……你也算是和有天赋了，”顾一暮乐道，“那，这三系的秘术你都会多少？”
  “亘白系的多些，太阳系的最少，只会入门的一个愈而已。”风绮如实答了。
  “到是……恩……到是差得多了点，”顾一暮皱皱眉说道，“我认识你父亲的时候，当时他也就是比你现在大一点的时候，会的可远不止这些。”顾一暮又开始嚼起肉来，嘴里还嘟囔着，“不过你也算不错了，比那两个小子强，他们俩比起他们父亲来差太多了。”
  “我去多拿些柴进来。”宇文青感觉有点不自然，找了由头出去了。莫安则像没听到顾一暮的评价一样，继续转动着烤架上的山猪。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整个东陆都很平静，只是有些人忙碌一些，而有些人闲适一些罢了。小屋里的人们很快吃完了东西。少年们安静下来，继续聆听着顾一暮的回忆。
  凌棕抬眼望天，少顷，歪了头冲着顾一暮笑了起来，“你说老宗主会怎么想今天的事情？”凌棕看着顾一暮微微攒了下眉头，也觉得有点冒失，换了话题，“今天比昨天更冷了些呢。”
  “乌老宗主……”顾一暮的回答对凌棕来说有点意外，“或许会很高兴吧。”顾一暮深深吸了口气，“毕竟当年乌老宗主也不想让宇文冒行离开，当然，”顾一暮觉得有些好笑，“乌老宗主也不是太愿意放弃大宗主的位置吧。”
  凌棕再次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快到申时了，无论谁来指挥，我们都要再准备一下的，我先走了。”
  顾一暮觉得世事就是这样的，原本地位尊崇的人可能一夜间变成弃儿，而一个弃儿也可以一夜间重位加身。“乌老宗主……”顾一暮摇摇头，正如凌棕说的，出发前还是要确认一下自己随身的装备，毕竟，再过几个时辰，要靠这些去博命呢。
  各位宗主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天驱这个组织虽然平时比较松散，可真的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表现得极赋纪律性和组织性。翟宏哲作为声望颇高的元老，对宇文冒行的指挥也是行令禁止。
  “所有人聚在一起，冲击胤军营地时，冲在前面的人要将交手的敌人压制向两侧，为后面的人打开缺口，收尾的人要时时注意前面的动向，绝对不要恋战，前面一有空隙就要补上来，绝对不能被冲散。我会一直冲在最前面来引导方向，如果我死了，胤军营地最大的那顶帐篷以西一百步处有一顶蓝顶红围的帐篷，那便是佳明帝住的帐篷，佳明帝…”宇文冒行简单的介绍了计划，讲到这竟撇撇嘴笑了一下，“死也不会逃开的。”
  没人觉得这样的计划有多么玄妙，可宇文冒行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兵，但以这不到五百人的力量，虽然是九州最优秀的五百人，也惟有不惜代价的硬突，才有可能冲出一个口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