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浮云

第15章


  “外面很亮吧?”风绮冷冷的截了话头。
  “是。”
  “给我。”
  “你可是个公主,这事还是我来吧。”
  “我能飞。”风绮的话很短,这是个起飞的好时候啊。
  “那先分成几个小包,”宇文青妥协了,手里的东西却没递出,“你飞高点,到时连包一起投到火里,亘白秘术能帮你投准一点,是吧。”
  风绮点头。
  片刻间宇文青已经把药粉分成了六小包,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这才让风绮从帐篷顶上的裂口出去。
  “她其实都知道的吧,换了我可没这么好的耐性听我唠叨。”宇文青觉得这话说得拗口,“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准备一下吧。”
  事情出奇的顺利,大约一柱香之后,风绮就回来了,走的帐篷的门。
  少年们动作很快,牵了二十头看上去比较壮硕的驮鼠,用四只套了一架辎重车用来载人,又用六只背负了六个行囊,剩余十只空载,准备用来轮换,其余的都用饮鼠的水泼醒,解了鞍架,驱散开来。
  河洛的营地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只是原本还在职守的兵士都或仰或卧的睡着了而已。
  “蒙戈怎么办?”莫安开始担心起这个新认识的河洛来。
  “他的身份也算显贵,再说我们走掉也算不到他头上。”宇文青之前在军营里没少应对马匹,对付起驮鼠来也算老到。
  “总是有关系的吧。”
  “那也顾不得了,你记得顾叔叔说的吧,七十万人去打河洛,现在河洛能恨死华族的人,你没看那些河洛的眼神么?留下来还指望能有什么好事么?”
  “那……好吧。”
  宇文青弄好了驮鼠的装具,挥鞭破空的声音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莫安,你忍耐一下,风绮,你来指路。”白天看上去雄浑壮伟的雷眼山脉,在明月皎洁柔媚的乳白色光芒的笼罩下,竟然显出些许的妖娆,古老的丛林被深秋阴冷的夜风揉捏着,瑟瑟的晃着。平缓的山体幽幽的卧伏,像极了一头熟睡中的上古神兽,安静,却又蕴涵着沛莫能御的力量。
  “什么时候进树林?”
  “再走一程。”
  “……”
  “你知道佳明帝为什么征伐河洛么?”
  “怎么这么问?”
  “以前,河洛不是大胤的朋友么?”
  “哦?这我却不知道呢。”
  “怎么会不知道,河洛那么多工匠到大胤,帮助大胤做了那么多事。”
  “是么?”
  “羽族就有很多是死在河洛所造刀剑之下的。”
  “那到不假。”
  “那河洛不是大胤的朋友么?”
  “或许不是吧。”
  “怎么说?”
  “或许佳明帝很久以前就想要征伐河洛了。”
  “是么?”
  “是的。”
  “为什么呢?”
  “那为什么征伐北陆的蛮族呢?为什么征伐羽族呢?为什么征伐东陆的十余诸侯呢?”
  “诸侯不从天启的命令啊。”
  “为什么要听呢?”
  “因为是诸侯啊。”
  “是么?”
  “是的。”
  “或许吧,那蛮族呢?羽族呢?”
  “因为他们侵占了东陆的土地吧?”
  “是么?”
  “是啊!”
  “不过的诸侯的土地罢了。”
  “可是……”
  “还记得之前说蛮族么?”
  “什么?”
  “他们不停的迁徙。”
  “记得。”
  “或许是一样的吧。”
  “什么一样?”
  “蛮族为什么迁徙?”
  “牧草和水源吧。”
  “不是,是活命,不过是想活下去。”
  “这和大胤也一样么?”
  “是啊。”
  “怎么会?”
  “诸侯也想活命啊。”
  “然后呢?”
  “他们就去争夺土地。”
  “他们有土地啊。”
  “是啊。”
  “那……”
  “蛮族和羽族几乎是同一年侵入东陆,难道不奇怪么?”
  “蛮族的使者到过羽族的王城。”
  “是么?”
  “是。”
  “不是蛮族的人吧。”
  “不像,很高的。”
  “然后羽族就和蛮族站到了一起?”
  “是。”
  “蛮族和羽族,是世代的仇敌吧?”
  “是。”
  “那是什么让他们站到了一起呢?”
  “东陆的土地。”
  “是啊。”
  “那诸侯?”
  “他们啊,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啊。有哪个诸侯能应付整个蛮族呢?又有哪个诸侯能应付整个羽族呢?”
  “没有。”
  “不错,所以他们选择去占有其他诸侯的土地。”
  “这我知道。”
  “终于有一天,一个诸侯对大胤的王域产生了觊觎之心。”
  “陈国么?”
  “是啊,龙阳县公。”
  “他死了。”
  “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佳明帝杀了他。”
  “佳明帝?当时不过是个不得势的王子罢了。”
  “是么?”
  “是,三十年前的佳明帝只是帝都的弃子。”
  “可是他赢了。”
  “不错,他赢了。”
  “然后呢?”
  “陈国易主。”
  “再然后呢?”
  “原本抵抗诸侯侵入王域的军队,也就是佳明帝的军队,成了入侵王域的军队。”
  “可他是在十二年后才手握大宝。”
  “是,他没有杀他的父亲。”
  “抛弃他的不只是他父亲吧。”
  “是,不过佳明帝也没有杀别的人,实际上,他没有下令杀任何抛弃他的人。”
  “不怕反叛么?”
  “反叛?不怕,那些抛弃他的人,除了他的父亲,都被他用了刑罚。”
  “刑罚?”
  “是。”
  “怎样的呢?”
  “太血腥了。”
  “这个我也听说过。”
  “我也想知道,不能说么?”
  “那别后悔啊。”
  “不后悔。”
  “所有人,拔舌。”
  “不过是拔舌么?”
  “这只是开始,之后有谋士对佳明帝说,‘君欲仁,然此法只招含怨之目’。”
  “这人和那些抛弃佳明帝的人有仇么?”
  “大概吧,听了这话的佳明帝给这个谋士升了官,然后,就用剜眼之刑来解决‘含怨之目’。”
  “后面还有?”
  “是啊,还是这个谋士,他说,‘君欲仁,然此法只招含怨之书’。”
  “那不是要断手?”
  “没,佳明帝只斩了那些人的拇指和其余手指的两节,然后佳明帝又给这个谋士升了官。”
  “那谋士还会有话说吧。”
  “是,他说‘君欲仁,然此法只招含怨之耳’。”
  “耳朵能怨恨什么?”
  “佳明帝也问,他解释说,总会有人问他们一些事,那些人听得到,就能点头摇头,这么一来,传出什么话的可能都有。”
  “佳明帝信他?”
  “信,于是就以竹签穿了那些人的耳,之后佳明帝继续给这个谋士升官。”
  “这已然是废人了。”
  “是,而且已经有人耐不住刑罚死掉了,也有怕极了的,自杀了。”
  “你才说佳明帝没杀他们中任何一个。”
  “是啊,佳明帝从没下令杀人。”
  “有区别么?”
  “在皇室,有的。”
  “羽族就不是这样的。”
  “是么?”
  “是。”
  “还想听么?”
  “还有?”
  “是。”
  “还是那个谋士?”
  “还是。”
  “他说什么?”
  “‘君欲仁,然此法只招含怨之口’。”
  “不是最早就拔舌了么?”
  “佳明帝也问,他还有自己的解释,‘口衔而书’。”
  “这……这要怎么办?”
  “佳明帝卸了那些人满口的牙齿。”
  “一样还能衔笔吧。”
  “那谋士也这么说。”
  “那怎么办?”
  “佳明帝也问,谋士说‘或去其颚可得法’。”
  “然后佳明帝又给这个谋士升官了?”
  “没,佳明帝给这个谋士赐死。”
  “这谋士也恶毒得过了。”
  “是么?”
  “是。”
  “这谋士原是天启城内一望族子弟,向帝,在向帝二年,一家满门三十有二,连奴仆合计一百七十七人,一夜间被杀,此人躲在墙角,背上负着三个至亲的尸体才得以不被发现,当时是盛夏,此人不过九岁的孩童,直到尸体发臭,他才敢爬出来,其实也是不得以,饿了五天五夜,又满身血污,亏得一个长门的修士相救,这才侥幸得活。”
  “皇族做的?”
  “是。”
  “怪不得。”
  “那佳明帝又为什么杀他?”
  “佳明帝也怕啊,皇族,佳明帝也是呢。”
  “可是……”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是么?”
  “是。”
  “那些人的下巴总算保住了。”
  “没。”
  “没?”
  “是,佳明帝不仅‘去其颚’,连脚趾都没放过,后来还……”
  “行了。”
  “后悔听了?”
  “你们华族比蛮族还野蛮。”
  “是么?”
  “是。”
  “那其他诸侯呢?”
  “怎么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