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浮云

  “是。”宇文青看得清楚，那青灰色的戒指正是一枚天驱的指环。
  “也不怎么像啊，不是都要说什么在不在的么，”其克勒似乎在嘲笑什么。
  “这……”宇文青依稀记得顾一暮说过当天驱间见面或表明身份的时候，都要依照古礼以左手切右腕，然后说铁甲依然在的，正要开口间，却被其克勒打断了。
  “不要说，我已经不是天驱了，你们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现在没什么人喜欢天驱，”其克勒的脸上又没了表情，“包括我。”
  “哈，聚会么？”蒙戈插进来，“这一屋子里就我没沾上边。”
  “我也还不是。”莫安的声音很小，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到。
  “你没戴上那指环？”其克勒问。
  “是。”
  “为什么？”
  “因为还不懂。”
  “那最好不要懂，最好也不要想去弄懂，这指环，最好也不要戴。”
  “为什么？”
  “现在你不懂，就算别人说给你听，你没经历过，也是不会懂的，等你懂了，就晚了。”
  “那你懂了？”
  “是。”
  “可你能再摘下指环。”
  “我？”其克勒似乎颤了一下，“不错，我摘了，再不摘就来不及了，幸好见到你们能帮我把指环带回去。”
  “那这个给谁？”宇文青看着其克勒把指环抛向自己，只好伸手接下。
  “你已经是天驱了，早晚会有人找到你的，到时把指环交给找你的人就好。”其克勒似乎有些疲惫，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我累了，我的亲兵会安排你们的。”
  “你这家伙也太不地道了吧。”蒙戈抱怨着，不过看着其克勒的眼睛就立刻放弃了，“算了，回头再算这比帐。”
  少年们被几乎是被蒙戈推着出来的，显然蒙戈态度转变的速度另少年们有点无所适从。蒙戈和少年们一出大帐就有亲兵过来领路，显然之前的安排是蒙戈和少年们分在不同的帐篷，但蒙戈却坚持着跟着少年们进了一个帐篷。
  “我就说几句，一是我也不会把你们什么什么驱的事说出去，二是不要再逃，也别想，三是我用我的锤子发誓，见过阿络卡之后，我会送你们走的。”蒙戈说得很认真，也不像平时那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完转身就走掉了。
  宇文青看着风绮，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尴尬。
  “你杀过羽人么？”风绮的语气里还是辨别不出喜怒。
  “没有，我跟父亲从军十一年，却没杀过人。”宇文青老老实实地答着。
  “便是杀过，我也不会怪你，这不是你能选的。”风绮的话还是冷冷的。
  “你们不觉得怪么？”莫安低着头，没头没脑的说着。
  “什么？”宇文青到是很愿意换个话题。
  “那个其克勒说自己是天驱，又说咱们父亲的师傅是天驱的大宗主，”莫安抬起头来，“而他却也说自己不知道这个天驱的大宗主到底叫什么。”
  “你的意思？”
  “不知道，或许他确实不知道吧。”莫安也说不清楚。
  “在乌老是天驱大宗主的时候，这个其克勒还不是天驱吧。”风绮淡淡的继续分析着，“而这个乌老对于其克勒来说，可能不过只是从你父亲那里听来的而已。”
  “也有这个可能。”宇文青表示同意，却马上有了新的想法，“我们也是天驱了，可除了知道天驱指环里有铭文的是宗主以外，却也不知道这些个宗主都叫什么啊。”
  “你觉得这个其克勒在天驱里也和我们一样是无名小辈么？”风绮的话很直接，意思也明确，对东陆，甚至整个九州的格局，都有着重大作为的这个其克勒，在天驱里，难道连大宗主的名字都没资格知道么？
  “或许是不想说，我也问了怎么能见到这个乌老，他却没提。”莫安猜测着。
  “有什么过节？”宇文青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胡乱猜着，“似乎年龄上也不会啊。”
  “你父亲长其克勒十一岁，这个乌老少说也长他二十岁。”风绮大略的算着。
  “上一代的恩怨么？”莫安也糊涂了。
  “你父亲和这个其克勒曾经同是佳明帝的将军，”风绮看着宇文青，“你们似乎也不熟悉啊。”
  “不错，我只远远的见过他，以前却没叙过话，他和我父亲之间也没什么走动。”宇文青答着，没从风绮那里感觉到敌视的情绪，这让宇文青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今后还要一起做很多事。
  “怎么会，他不是说和你父亲是并肩的战友，是过命的交情么？”莫安有些疑惑。
  “可确实不怎么走动。”宇文青有些无奈。
  “有些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的吧。”风绮幽幽的说，“我们的父亲似乎也有很久没见过面了，可最后，还不是把性命压了上来。”
  “算了，现在想也没用，改天当面锣对面鼓的问问就是了。”宇文青决定不再去想。
  “却是要问一些他不想说的事呢。”莫安嘟囔着。没有云，也没有风，高高的挂在天上的太阳仿佛又恢复了些许的活力，照射到地面的光线里终于有了些热量。雷眼山和北邙山的交界处出现了一只军队，奔驰在河洛修葺的驿道上。
  少年们被安排在三辆车驾上，由于准备的匆忙，却是三驾没顶的货车，只是铺了些围帐篷用的毡幔，少年们便做在上面，而车驾四周则是遮天避日的旗帜，少年们知道这和蒙住他们的眼是一样的效果，也是一样的担心与戒备。
  而少年们不知道的是其克勒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担心与戒备，有这样的担心与戒备的，只是还在远方的那些河洛的权贵罢了，少年们也不知道，其克勒没让少年们再蒙上眼睛，不过是受了蒙戈的游说。
  少年们只是知道，从那一晚过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其克勒，甚至也没见过蒙戈，每天要做的只是坐在车驾上不停的赶路，而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八天了。
  终于，这一天午后例行的停留之后，少年们见到了其克勒。
  “快到了？”宇文青这几天憋得难受，话语间也少了顾忌。
  “是，明日你们就能见到阿络卡们了。”其克勒的回答也很直接，“今晚，我们就能到达特丝特皮亚了。”
  “特丝特皮亚么？”宇文青翘起了嘴角，脸上满是嘲讽，“父亲说那里是在地下的，而且，从天启走的话，最少要一个月，便是昼夜不休也要赶足二十天的路，将军的队伍，走得可真快。”
  “是么？那你就当特丝特皮亚换了地方好了。”其克勒并不在意少年的冷嘲热讽，说完转身去了。
  “想激怒他么？”风绮冷冷的问。
  “不是，只是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感觉太闷了。”宇文青笑着摇头。
  “他为什么说谎？”莫安皱着眉，“特丝特皮亚么？很重的血腥气啊。”
  “血腥？”宇文青有点讶异。
  “你闻不到？”莫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宇文青。
  “还有很重的药物气味。”风绮补充着。
  “那这里绝对不是特丝特皮亚。”宇文青断然，“河洛的王城里不会是这样的。”
  “这里应该不是河洛的腹地，”莫安也觉得这里不会是特丝特皮亚，“我们没向南走太远，其克勒这几天净带我门绕圈子了。”
  “不错。”风绮肯定了莫安的说法，“我猜现在我们也就是刚刚进入北邙山的地界。”
  “离雁返湖也不算远啊。”莫安依旧惦念着这一行原本的目的地。
  “其克勒的话里也能听出这里不是特丝特皮亚，似乎他也不怕我们知道。”宇文青的思路清晰起来，“而且之前蒙戈也说，我们是要去见阿络卡，我们从被河洛巡哨的桑大围了到阿络卡决定要见我们，中间最多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可见当时这些阿络卡们离我们非常的近。”
  “不错，可惜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莫安有些沮丧。
  “耽误这些时间，故意的迷惑我们，我想也不过就是怕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虚实而已。”风绮实在看不出河洛现在这样的举动还能有什么意义。
  “这八天的路我已经记混了。”莫安无奈的摇着头，“若如你所说，那他们算是得手了，我现在连咱们大概的位置都弄不清楚了，只知道我们在北邙山的北段，离雷眼山很近的地方。”
  “这还不行啊。”宇文青弄不清楚莫安说的大概的位置到底能精确到什么程度，“正如你刚说的，这里离雁返湖也不算远，但愿等见了那些阿络卡之后，我们用不着再走八天绕着弯子回去。”
  “既然进来的时候绕了，那么出去时也一定会绕的，否则就没意义了。”风绮直接否决了宇文青的设想，进而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我们这几天都没见到其克勒也就罢了，蒙戈也没出现，似乎有点不合他的脾性。”
  “若没猜错，蒙戈是直接去见这些阿络卡了，估计其克勒也是。”莫安的分析很直接。
  “这个混蛋蒙戈，说什么让我们不要再逃，也别想，早知道其克勒走了，我们不是没机会的。”宇文青有些不满，“虽然其克勒带出来的兵看上去比之前那个桑大好很多。”
  “蒙戈其实是好心的，”莫安替蒙戈解释起来，“第一天我们走的路，几乎是完全的正南方向，我估计当时其克勒还在，直到隔天早晨才和我们这队分开，而那时，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完全被河洛掌控的地带了，要逃的话，怕是很难的。”
  “一个有资格当上夫环，一个是刚刚做完英雄，这样两个重要的角色，当时，估计也是飞奔着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