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惠心的选择

第10章


告诉你是吃安眠药,今天快中午阿刘叫救护车给送来的,不过没死,抢救过来了,现在正观察有什么后遗症没有。阿刘可能去看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或者我帮你叫一下?”
    “不!”惠心和蓝图同时大声反对。
    姐弟俩对望一眼,略一迟疑,又同时抬脚向外走去。到了医院门口,蓝图迟疑地开口:“姐,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惠心无声地点点头,心乱如麻,一会儿想到了大姑,一会儿想到阿刘,想到江瑶,母亲的脸也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来,她拼命晃头,觉得自己可能暂时智障了。
    仿佛是上苍安慰她,随即居然很有逻辑地推测到,昨晚阿刘应该没去找江瑶,否则不会今天才发现服药自杀送到医院。这念头使她有瞬间的满意,似乎证明了男友的忠诚,但马上又绝望地觉得这满意充满了滑稽和嘲讽!现在想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从结果看,倒不如昨晚去看她,避免了悲剧。那样,自己的疯狂也能有若干辩白的理由。
    今天的结果似乎只能把她推到无理泼妇的审判台上,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不也不敢为自己说什么了吗?
    死――显然使一切理由无足轻重,是非却泾渭分明了。
    她不敢猜测阿刘会怎样看待她,会不会与她分手?这闪过的念头使她在这温暖的暮春之夜浑身冰冷,也使她意识到自己对阿刘有着怎样的爱与依恋。
    在没有电话又茫然无措的几天中,惠心象度过了几年,她不知该怎么做,静下来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几乎都是她给阿刘打电话,这倒并非男友拿大,而是因为他的工作不能比她,可以常常偷闲,不管是在门诊还是查病房或者做手术,都不易分神谈恋爱,更何况以他的责任心,绝对不肯。不知不觉形成了习惯。
    现在的惠心已经不盼望阿刘主动和她联系了,而是在想如何同阿刘开口。
    前所未有的,她祈祷江瑶安然无恙,虽然这与其说善良不如说怕背负罪责,或者,承担可能的后果。她记得曾经有次同事们聊天,大家都笑说,不想真死,吃安眠药是最安全的自杀,仿佛总能救活,哪怕吃很多;然后就有人更正,说可不这么简单,施救及时还好,如果时间长了,进入神经,那就麻烦了,哪怕不太多的药量,不是死了,就是有严重的后遗症。当时大家一笑了之,没有人追究到底多长时间算长,反正也没人打算尝试。现在的惠心,一想到前一种说法,就有些安心;念及后一种解释,就惴惴不安;她不知道江瑶吃了多少,什么时间吃的,第二天快中午才送过去,这中间的时间算不算长呢?
    几天时间就在她的慌张的摇摆中过去了,到了周末下班的时候,她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忽而,她头一次想到,会不会王护士长已经告诉阿刘她去过医院的呢?惠心顿时慌了,这几天她一直想的都是等事情过去再见阿刘,见面后自己装做一概不知,凭她的感觉,只要不是在事头上做决断,阿刘很少在日常事情上固执己见,也很少会揪着别人的错不放。而现在,以王护士长的快嘴,恐怕一定说了,自己想撒谎恐怕也不行,如果阿刘知道自己已经了解江瑶自杀未遂,正在抢救,却还不露面或者说反而走了,是不是认为自己还在耍蛮横呢?那么这种蛮横恐怕显得就是绝对的冷酷和无理了,连她自己都会这样认为,阿刘并非耳根子软的那种人,尤其涉及所谓品格问题。这一突然想到的可能性,使她再坐不住了。短暂的迟疑之后,她收拾好东西,关上门,刚要下楼,又折身跑到洗手间洗了洗脸,比往常还认真地化了淡妆,直到自己看起来很漂亮才罢手,她想起杂志上的“爱情教练”们似乎说过,男人怜爱漂亮女人。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得知阿刘还在门诊,惠心想,看来他又延长了工作时间,这是经常的事,他总要尽量看完当天挂过号的病人,而且从不敷衍了事。以往的惠心总是带着宁静的心情和文雅的步伐,对熟悉的医生、护士点头微笑,轻声寒暄着来到这里。今天的她不想讲话,只是努力保持着微笑鼓足勇气走了进来。诊室只有两个人,她都认识。
    一个是阿刘,另一个居然是她的母亲冷一晴。阿刘回头看到她,略有一点意外的样子,但马上又回过头对冷一晴讲话。
    惠心的头忽然晕了一下,母亲,从她谈恋爱开始,就仿佛一个凶兆,哪怕在脑海里想到,接下来的事情都不可避免的恶化。她不知觉间握紧拳头,进退两难地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我个人认为你的主要问题可能不在胃上,食欲不振未必都是因为胃的缘故,真的。”阿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你的肝脏,不要不当回事,最好尽快去查,我们医院的周主任是肝脏方面的专家,后天上午是他的坐诊时间,可以点名挂他的专家号,不过要早一点来,他的号很难挂的。”
    “真的吗?我倒没什么感觉。就是没胃口,吃不下,也没力气。”冷一晴漫不经心地说。眼睛看了看站在门口发呆的惠心,似乎也有些意外。
    “哦,应该多少还是有些感觉吧?刚才我按压的时候,你嚷疼的部位是肝而不是胃。”
    “噢,我年轻的时候得过肝炎,肝一直都不太好。可现在就是胃不舒服。”
    “我可以给你开一些帮助消化的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查查肝功,这方面我不精通。不过再检查检查也不多,周主任不仅会治,对保养肝脏方面也有一套,你还是去看看吧。对了,你最好和你家人一起来,我们医院每天病人很多,尤其是专家号,很难排,我看你体力不好,就少折腾,让他们忙去。我对病人的建议都是多休息,少吃药,休息好了不用吃药。对了,后天上午啊,一定不要忘了。”
    “好吧,谢谢你大夫。”冷一晴答应了,看着大夫给自己开完药,拿起处方,仿佛不认识惠心一般,直接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了,惠心依然局促地站在门口,阿刘脸上失去了刚才温和亲切的笑容,低着头,默默地把桌上的东西各归其位,然后又到水龙头前细致地清洗着双手,反常的,他洗了一遍又一遍。
    “她怎么样?”良久,惠心打破沉默,低着头小声问。
    “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出院。”阿刘很有默契地回答。他终于洗完了,关上龙头开始擦手。
    惠心长出一口气。片刻之后又低声说:“我想去看看她。”
    房间里没有回声,惠心抬起头,看到阿刘双手已经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正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她,看到她抬头,才吐出一个词:“为什么?”
    “我很内疚,想看看她。”惠心再次低下头,显得很自责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她也本能地利用起阿刘的软心肠来。
    “真心的?”
    “当然。”惠心连忙说,同时抬起头观察男友的表情。
    “那为什么今天才来?你不是几天前就知道了吗?当时为什么反而走了?”
    “我,我当时心很乱。”尽管这是路上就想好的理由,惠心还是说的有些慌张:“我这几天心都很乱,特别乱,每天都想这些事,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拖到今天――”后面的话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实话。
    “是吗?”阿刘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些。
    “是的。”惠心小声表白:“我知道我那天太过分了,我也不知那天我怎么了,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真的,我这几天一直自责,我――” 这并非真心话的声明使她突然又有些委屈的感觉。
    “真的吗?”阿刘的声音中突然添了一丝少有的讽刺:“我看你今天还是很精神的,比过去每次约会还精神呢。”
    惠心噎住了,想起来医院前那过分认真的梳洗了,是呀,她现在这副齿白唇红的模样如何体现她的自责和焦虑呢?看着阿刘素日没有的讽刺表情,她尴尬又绝望地想,自己怎么了?为什么用尽心机,却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咳――”阿刘冷冷地叹口气,凝视着女友欲哭未哭的表情,脸上收去了那份讽刺,他来到桌前站好,也示意惠心走近些,口气低沉又极其淡漠:“其实 ――,我没有责怪你。真的,我责备的是自己,那天送你回家后,我犹豫之后,直接回家了,没有给江瑶联系,我想,也许你说的对,她不过是再一次虚张声势,第二天一早,我才打电话给她,她没接,我想也许太早,十点多我再打,还没接,我这才决心去她那里看看,到那里,打她手机,只听见房间里有电话声却没人接,找来房东一问才知道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出去,而且说她昨晚喝了很多酒,状态很不稳定,一个人在房间里又哭又喊,房东出来嚷了她好几次,下面的事你应该猜出来了,房东打开门,我发现她吃药了,送到了医院。到那时,她吃药的时间已经比较长了了,幸亏现在观察还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咳――,谢天谢地!”
    “对不起――”惠心机械地小声说,她并不真的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阿刘的不责备其实是对她的绝对失望,失望到决心把她看成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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