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惠心的选择

第11章


刚才看到母亲的不祥预感再次笼了上来。
    “这几天我总想,为什么那天晚上我没给她再联系呢?我接的电话,我能感觉到她的状态和以前不同。”阿刘的声音像梦呓一样,含着那种真正的自责。
    “对不起――”惠心又机械的说一遍,脑海里瞬间有些空白,只是隐隐感到自己似乎必须要接受一个结果了,一个不愿接受的结果,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连忙低下了头,任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泪水是为什么?委屈或者分手?只是遏止不住。
    奇怪的,这一刻她忘掉了阿刘和江瑶,脑海里清晰地想到了父亲的原来女友,那个在别人描述中模模糊糊的好女孩儿,她在看到父亲帮助母亲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男友一步一步远离自己时,会像自己这样哭?或者像自己曾经那样的疯狂喊叫吗?他们为什么分手?也为一件父亲不能原谅的事情吗?
    惠心无从获悉,故人远去,往事随风,只留下一个明确的结果和简单的轮廓。她曾发誓要做不同的选择,可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在重复那个女骇儿的举动?其实是重蹈覆辙?或者,事情已不由她选择了?就像她已不能拒绝母亲,因为――母亲已先拒绝了她。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任思绪飞腾。
    “咳――”,她又听到了声音,那来自一个男人在十几分钟内的第三声叹息,蕴涵着和前两声截然不同的温柔,接着,一双温暖的手环绕在她背上,又随即把她轻轻拥在怀里。这温柔的举动顿时冰释了一切,惠心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什么瞬间改变了男友的心意,阿刘性格表面温和其实却很坚定,泪眼中看着阿刘柔和下来的眼神,那眼神充满了原谅和怜爱。
    惠心心头先是一松,她意识到,事情――过去了,浑身突然有些瘫软的感觉;可接着一凛,身体又僵硬了,阿刘是为她的眼泪打动吗?以为她流的是忏悔的眼泪吗?他不是她,真的猜出她泪水的含义吗?她也不是他,又怎么确定他是怎样理解呢?透过泪眼,他们彼此凝视,看着男友仿佛理解,渐添爱意的目光,她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了,既然结局如此美好,如果是错,就错下去吧。她把头枕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温暖的双手和有力的拥抱,还有那无所思的幸福感觉。
    生活还在继续,他们也不是王子和公主,片刻的幸福之后,日子归于旧状,江瑶依然和他们的生活缠绕着,或者说缠绕的更紧密了,她的自杀,仿佛是对他们放了一笔债,从而具备了某种权利。如果说以前阿刘是被动管她,现在就是主动的了。她失去了工作,身体现在又很虚弱,那种依赖程度接近于孩子对家长了。她那一面满含歉意又心安理得的态度,使惠心失去了最后一点内疚感,所有的,是每天都强自忍耐的万丈怒火。
    幸而有弟弟的事分神,可以暂时忘却那些烦心事。拿着根据各种消息总结来的“出国必备物品大全”的清单,抽时间东跑西颠的采买。
    北方的天气,暴冷暴热,一刹儿,天就热的不堪了,尤其是中午。蓝图每天满头大汗的跑东跑西,辞去工作,准备行李,和国内的老同学告别,美国的老同学联系,等等等等。不过不管怎样,蓝图的事让为惠心的事情绪不好的大姑也愉快了很多,两个姑姑都张罗着给请他吃饭,拉着手罗嗦嘱咐。在这样的忙碌中,时光近乎飞逝。
    蓝图虽然是男孩子,自理能力却很强,做事也很有条理,该处理的杂事很快就处理完了,在这个几乎悠闲下来的周末特意来大姑家,一个是要张姐姐的照片带走,另外通知姐姐机票已经定好了,时间是7月底,再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赴大洋彼岸了。
    “为什么这么急,再晚一些走也不耽误啊?”惠心一边拿出自己的影集,一边恋恋不舍的说。这段时间弟弟成了她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我也这么想,可妈妈说早些走好,提前到那里适应适应,催着我把机票订了。”蓝图看姐姐一眼,还是说出了“妈妈”这个词。
    惠心沉默了,看着弟弟翻看影集,从中寻找她最有风采的照片,目光落在弟弟的口袋上,那里面有他刚从照相馆取回的照片,应该是他和母亲的照片吧?惠心推测,这时她又想起了那次在医院的巧遇,这个女人不知现在身体如何,当时听阿刘的话,似乎意味着身体可能有严重问题,因为他当时说的太轻描淡写了,和很多医生的习惯一样,对重症病人,反而说“没什么大问题”,却要求家人同来。那天看起来她和九年前变化倒不大,只是更苍老了,尤其是脸色,晦暗灰黄。但她素来气色都不好。倒也看不出明显的恶化,也许未必有什么问题。犹豫一下,惠心决定不和蓝图提这件事,真查出什么病来,弟弟走的也不安心。
    这时,蓝图已经挑好了两张。
    “要不要带张爸爸的?”惠心提醒,大姑这里有父亲从天真婴儿到勃发青春二十多年的时光定格。
    “已经有了。”蓝图拍拍胸前的口袋,照片把口袋撑的方方的。
    惠心这才意识到母亲也保留着父亲的照片,所有婚后的纪念。
    蓝图把所有照片放在一起,又塞回口袋,看看正笑嘻嘻看着他的姐姐,犹犹豫豫地问:“姐,现在你和他到底怎么样了?”
    惠心摇了摇头,情绪一下子低沉了,内心空荡而又茫然,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这一个月来,对于阿刘对江瑶的关心帮助自己是再也不能说什么话了。
    “姐,你要是喜欢他就得小心,男人都喜欢做救世主,就是开始没邪念,也架不住日久生情,当然,未必是爱情,一时的怜悯和冲动,做出出格的事还是有的,这种例子多得很,比如,比如――”
    弟弟没有说完,但彼此心照不宣,比如――他们的父母,惠心不知道弟弟到底知道多少父母的事,她探询地看着蓝图,蓝图不自然地把头扭开,继续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那个医生好好谈谈,话总是说清楚的好。那个女骇儿自杀跟你或者他其实没任何关系,别弄得现在好象是欠她似的。”
    惠心听着,一刹时感激的几乎又要哭了,她连忙忍回去,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可她又怎么和阿刘谈呢?她那日的泪水不是已经表达了她的悔恨了吗?就算是阿刘会错意,自己不也默许了吗?现在的无奈就是为这错觉付出的代价吧,就象她从中得到益处那样。
    似乎明白她的苦衷,蓝图又说:“姐,我能和他谈谈吗?替你谈谈?听听他到底怎么想的。”
    惠心一楞,弟弟和男友到现在都不相识,弟弟对阿刘是陌生又熟悉,除了没讲过话,一切情况都知道;阿刘却不然,他一直以为她是孤儿,偶尔听她说弟弟,还以为是亲戚家的孩子,从未追问过。惠心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实在不愿向任何人讲述自己的家庭,现在突然说,不知该如何介绍。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她需要一个人和阿刘好好谈谈,认真理性的谈谈,除了弟弟,还有谁合适谈呢?
    沉了沉,她决定介绍他们相识,既然早晚都要见面,不如现在好了,本来今天她和阿刘约好晚上去给未来婆婆买祝寿礼,这是正好的机会,可以和弟弟一起去医院等阿刘下班,让他们见面,见机谈谈,他们都是年轻男人,应该更了解彼此的心理吧?
    踩着合适的下班时间,他们到了医院,阿刘依然还在给最后两个病人诊断。他们默默的站在房间的角落等待,惠心抱着肩膀,望着男友温厚亲切,没有丝毫不耐的面容,思绪飞回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温厚亲切,她的心骤然悸动一下,一股柔情涌了上来,她想,她是真的爱这个阳光般的男人。
    “果然敬业。”蓝图突然在她耳边小声说,“他的劳累都有股精神气。”
    惠心微笑了,阿刘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这是我弟弟蓝图。”惠心给他们介绍:“我的亲生弟弟,同父同母。”不容阿刘诧异的张嘴问什么,又一口气说出路上想好的介绍词:“他由,他母亲养大,马上就要出国了。我们虽然不在一起长大,不过感情很好,经常偷偷一起玩,有时候你听我说弟弟、弟弟的,就是说他。”她自己很欣赏用“他母亲”这个词,虽然她感觉到蓝图复杂地瞟她一眼,但又何妨?这样阿刘就会以为是弟弟的养母,而不会和自己联系起来。
    阿刘果然没有就这个话题谈论,而是客套的寒暄:“今天专门来介绍我们见面吗?惠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应该准备个见面礼嘛,要出国深造了。”
    “不是的,临时决定的。”蓝图老实地回答:“我是找姐姐要张照片带走,顺便通知她什么时候走。”
    “噢――”阿刘洗好手回过身,看了一眼蓝图胸前方方的口袋,一笑:“都是你姐姐的照片?”
    “不,还有家人的。”
    “噢――,我能看看吗?”
    “当然。”蓝图拿出来递给他。
    惠心心里一动,阿刘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他会记住冷一晴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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