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人-不归路

第46章


  就是在检查身体的时候小米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富豪马上萌生退意。这也难怪,是个男人都会忌讳。而且他有钱,在澳门随便五万块都可以泡到一个三流小明星,还得好好伺候着。香港娱乐淫媒几乎明码实价,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她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居然打电话给那主任。男人若变了心,真是彻头彻尾变成另外一个人。主任太卑鄙了,劈头盖脸接一句,说不定是谁的野种呢,甭想栽赃给我。还有,你以后再打电话给我我就报警,一个坐台小姐总是骚扰我,你不止是骚扰了,你还勒索。
  真不是男人。
  真不是人。
  小米从来没有遇见过对的男人。
  刚巧,那时我出现。
  我不管。我不管那么多,只要对我好,就是好人。其他我不追究,我也不介意。我做的错事傻事蠢事,只比小米多,不比她更少。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的历史,不光彩也好不清白也好,无非为了讨生活,为了混一口饭,或者为了赌一口气。如果成心想找对方死穴,挖地三尺,肯定刨得出来污点黑点。肮脏的阴暗的内心角落,谁都不例外,我有,你有,他也有。大家都有。
  小米其实是个很柔软骨子里很顾家的传统女人,细心体贴又会照顾人。且性格非常好。永远不温不火,永远不会发脾气的样子。
  她来以后,我的小窝居然生动起来。她把阳台上弄得满满当当的都是花花草草。仙人掌上嫁接了彩色的仙人球,分外妖娆。有一盆芦荟,居然开出淡紫色细碎的小花,简直太给她面子了。
  每次我看见她给花浇水的时候,她会笑着对那些花草说话。月季啊月季,你一定要开得久一点,铃兰和吊兰,你们怎么那么好看呢?龟背竹你看你总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茉莉茉莉,我最喜欢你了,还有万寿菊,你不可以吃醋哦。
  我看得啼笑皆非。那么孩子气,比小糖更儿童。
  我想,她经历那么多冷清的散场和悲伤,心终于收回来了。
  我们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曾经浪荡过,在底层打滚过,狂野过,野完也就完了。惊涛骇浪和细水长流,我们愿意选择后者。平淡是真,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金玉良言。没经过的人不会懂。
  我在小米的监督下,戒掉咖啡和可乐,开始喝淡茶,早上开始吃早餐,学会喝牛奶,每天摇呼啦圈,跳绳,周末一起去打羽毛球,我和小米居然都不是小糖的对手。两打一都打不过,好沮丧啊。天气好的时候,带着小糖和芝芝去爬山。虽然我总是爬一半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叫苦求饶的,很没出息。小米说我还没有芝芝爬得专业,什么话,拿我跟小狗比。气死人了。
  小米说好习惯就像零钱储存罐一样,一点一滴,坚持下来,时间长了会有大惊喜。
  我信。
  她说什么我都信。
  小米和小糖在云南大学对面开了一家小小画室,小糖自己画,自己卖。来看的多,真正掏钱买的少。生意清淡,却可以维持。
  那画室是闹市中难得的安静去处。是小糖重新设计的装修图纸,四周郁郁葱葱的都是花草树木,爬山虎,丁香,紫薇,还有大片的薄荷,雪白房子,面积不大,红色的尖尖楼顶,好像外国童话里面的城堡。前面是落地透明玻璃门,墙壁上挂满了画。有素描,有油彩,有山水,更多的是人物。经常有各路小女生,站在街的对面 ,透过玻璃门窗看向内,小糖安静而认真地画着,涂着,忙碌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太帅了。大半侧面,嘴角抿得紧,时不时用手前额的碎发向后拨一拨,气宇轩昂。芝芝摇着小尾巴蜷曲在他的腿旁咬他的鞋子。
  也有勇敢的小女生推门而进,坦率提出要求,可不可以让小糖帮她画一副画像。小糖总是微笑摇头,目送小女生失望落寞的背影。
  那情景比任何画面都打动人。
  小米蓄起满头长发,染回漆黑,蓬蓬松松的用一块白手帕绑起来。逢人笑三分,已经足够受用。小米漂亮,是人群当中最耀眼的那种。你一抬眼就看得见她,永远站在浪尖上。你无法忽略她。
  即使偶尔去超市买只汽水,后面也会有B字头跑车亦步亦趋。跟随她穿街走巷,无非为了多看她两眼,长得好就是这点麻烦。
  当然小米也没有闲着,令那些爱慕她的男人牵肠挂肚琢磨不定。
  自邂逅到爱恋,自莫名欢欣到深深失落,落寞的分手,背道而驰。她总有办法跳出来,不伤筋不动骨。跟没事人一样。
  只有没心肝的人才不会疼。她不是没有心,她的心里有一个窟窿,是被坏男人掏空的。
  很多人,这些人都是男人,前来买画,是因为想近距离看多小米一会儿。
  小米很专业,明明知道买主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仔细询问是自用还是送人,自用是挂在客厅还是卧室,如果送人,送给什么样的人,性别年纪身份,最后帮出主意,选最合适最称心的一副,并很熟练地包装起来。买主喝杯茉莉香片,起身付款,便没有理由再多停留。
  小糖最初是不大情愿的,他觉得画应该卖给那些懂画的人。学艺术和文学的人颇为清高,都有一定程度的自恋情结。
  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天随人愿的事情?商业社会,在商言商,不管画什么样,最后能换成钱,才是价值。
  艺术无价。是,艺术有时不值一毛钱。画商业画有什么不好?又有名又有利,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小米教训起小糖来也是一板一眼的。
  这个时候我从不插口。
  以前我在中间做老好人,小米就把我推到门外,拧着我的鼻子说,你那套方法不行,小糖交给我来收拾。我们女人,不管做哪行哪业,都应该谨遵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教诲,赚到钱要储蓄,赚一百花三十就差不离了,身边有钱傍身,心里有谱,不至于饥不择食,进可攻,退可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姑奶奶,你说的极是。
  小米进步了,做事情目的明确,该含糊的地方就闭眼,该认真的时候就坚守原则。从前顺境,她是靠小聪明和运气,现在,她知道出人头地得靠真工夫了。
  有些人一出生,就预先铺好了路等他们走。而我等,没有好出身,不得不披荆斩棘,还会被旁观者讥笑自不量力。
  我喜欢她热热闹闹忙进忙出的。整个人是有朝气的,欢快的,有血有肉的。
  她高兴,我就跟着高兴。我的心愿就这么简单。
  她约会不断,但是多晚我都会为她留门。因为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不回来,我和小糖都无法安心入睡。
  我应聘在一家售楼公司做推销。最短时间内上路,放弃照本宣科,每天舌战群商,尽其最大本事游说鼓动,使顾客对楼盘户型在最短时间内一见钟情,签字付钱,心安理得地抽取佣薪。与人打交道其实很有趣的,没有我以前想像的那么难。生活里太多课本上学不到的精髓了。
  傍晚的时候一家三个人一起去超市,购置新鲜的蔬菜生果和生活必需品。回到家里,洗尽铅华的小米扎起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小糖就去搭手。她喜欢做饭,小糖喜欢吃她做的饭。我发现做饭这种事情也要讲天分的,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炉灶,她做出来的饭菜就是比我做的好吃。
  我在阳台上抽烟,眺望远处的楼群轮廓,安全而厚实。灰蒙蒙的城市上空,太阳将落,橘霞一片。给阳台上的发财树浇浇水,擦擦繁茂深绿叶子上的灰尘,叶子脉络分明。发财树枝繁叶茂的绿着,很寂静很寂静颜色的那种绿,看久了,会心疼。都说发财树兆头好,一时童心大起,用烟头在叶子上烫了三个洞。为什么是三个?因为我们家有三个人呀。
  我跟随着内心若隐若现的光影,一步一步,走向与小米相融的世界。心甘情愿的静侯安守,不再天真的做剧烈挣扎。
  一屋子的饭菜飘香,人间烟火的气息,三个人边看电视边吃饭,小米煮东西非常好吃。
  小糖每餐都可以吃光满满一碗。小米每天都会煲不同的汤水。看着小糖连汤渣都喝光,然后把碗递给她,喏,再来一碗。
  我的心有点软弱,哎,有人照顾多舒服,小到帮你换拖鞋,大到一辆车,生病有人嘘寒问暖,心情闷了有人同你结伴出游,这就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纯净而恩爱的时光。那是一种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我寻找了那么久那么久,最后从一个女人身上找到。
  暗夜漫长,空气转凉。小小的风。
  我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棚顶的风扇不停的转啊转,转啊转。我的眼跟着晕起来。
  小米有时会枕在我的腰间,有时会脸贴脸,头碰头,各自相反方向伸展开腿,腻在一起。讲讲白天的事情,又有什么艳遇,小糖的哪种风格的画最受欢迎,小女生都说小糖很酷。还有大学里年轻的男孩子会送金黄的郁金香给她。她有时不忍心,虽然很感动,还是很抗拒姐弟恋。心里总是偏重于老男人的安然殷实,沧桑不凡。
  我只是安静的听。她需要倾诉,我需要倾听。
  尽管马不停蹄的换人,披星戴月的约会,但是我知道,小米一直在黑暗里,她明亮不起来。相信爱是一回事,接受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微弱的光,亦可以点燃些许的小小萤火一般的希望。
  我们总是嫌爱得不够多,不够满。其实再多再满也不满足。人总是贪心的呀。
  我最喜欢小米给我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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