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人-不归路

第48章


  我已经记不起,我第一次遇见你们,是怎样的含苞蓓蕾的青春了。
  我装做若无其事的上下班。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很迷茫,有点不接受。觉得好像是谁同我开的恶作剧玩笑。
  从前不把命看得很宝贵,曾经专心想过怎么样自杀痛苦最低,死得最安详。自己的命,自己不想要了是一回事,但是被人宣判没有了是另外一回事。
  很慌。怕乱。贪生怕死。怕一夜之间,我一觉就彻底陷入黑甜,不再醒来,我就看不见小米小糖和芝芝了。
  每天回家,抓一把狗粮,芝芝过来嗅嗅我的手,再摇摇尾巴,心满意足地吃起来。有的吃不了还含住,找一个背角藏起来。饿的时候就扒出来消灭掉。多么机灵的家伙,跟小糖一样。
  我平时是不大逗弄芝芝玩的,一身的狗毛和腥气,现在居然觉得它很亲近。一切我身边的事物我都开始珍惜起来,想对他们更好一点,希望还来得及。
  我得撑住,不然兵败如山倒。说实话我已经听出医生的意思来了,所谓的治疗不过是最后的挣扎,我是恶性的,又是晚期。
  那就意味着,我随时,会离开。
  我想,我们家的命是被诅咒过吗?时也好,张也好。呵呵,都是命格大凶。
  每个人最后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只是时间早晚不一。归途是一样的。
  我想起我爸来,我从来没见过他,也没爱过他,那是死别。我和我妈是生离。其实有时生离就是死别。小棉,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滑向深渊,桂花那么香,街道那么宽敞,世界那么明亮,她怎么舍得亲手毁灭自己?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我没有她那么勇敢。我也不想有。
  为了不让小米小糖看出端倪,为了不让他们伤心惶恐,我开始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吃饭,甚至一起看电影。这些男人,有的是我的同事,有的是我的客户,我没有利用他们,只是想争取多一点来自异性的温暖。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些东西不是常数,随便用,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能慢慢等了,马上就来不及了,我要尽情挥霍享受,不能太亏本了。
只要你快乐,不必记得我
  言七说他生病了。鬼才信他。
  他经常撒大大小小不同的谎。再说我现在真没心情和他闹着玩。我自己的事情已经一团糟糕。
  多条香炉多条鬼而已,无巧不成书。
  在翠湖宾馆喝咖啡的时候,看见言七的车子也停在楼下。那么招摇,应该拿张餐巾纸贴在车牌上,惟恐别人不知道他是暴发户。
  一进大堂就看见他和一个北方女子亲热地攀谈,有说有笑。
  他不是生病了吗?德行。
  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那女人捂住嘴巴笑得花枝乱颤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小水花。他最有本事逗女孩子笑。
  其实有个人可以使我们笑,也是好的,他有本事使你开心,应该珍惜他。
  看那女孩子的穿着打扮不似生意往来是客户,我怎么说也曾经也在欢场中摸爬滚打过一段时日的,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打过交道?是不是正经人,一打眼就分辨的出。这和女人穿不穿宝姿没关系。气质,气质太能出卖一个女人了。
  最好笑的是我看见那女子手中握着三星最新款的彩屏电话。
  据我所认识且了解的言七同学,在我不冤枉他的情况下,他每上一个女人,必然会买一个手机的,我很怀疑他家是批发倒卖手机的机构,专门用来抠女的。
  我假装没看见他,故意从他身边走过,挽住身边的男人,步子极轻快。
  看,我现在居然还会为这些琐碎的小事情介意,还知道吃醋,说明我病得不厉害。
  言七这个人真不坏,他和每个女人在一起,你都能感觉他是真心的。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虚伪的甜言蜜语说得诚恳。
  我和他认识也有些年头了。从小棉开始,到现在的小米。言七曾经怀疑过我和小棉之间有什么暧昧不可告人,那时我真觉得他滑稽而荒唐。估计现在疏远我,也是因为同样原因。他的理念里,男女阴阳,才是天经地义。两个女人如果太过亲近,都是不正常的。
  其实人有伴的时候也是寂寞的。
  我只知道太在意一个男人往往得不到他,而男人却总是对把他们不当回事的女人大献殷勤。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无法割舍放手,性格里都有点犯贱受虐的成分。
  今天请我喝下午茶的男人是个警察。人长得超级黑。但身上的东西随便一打眼就知道价值不菲。我喜欢和爱惜自己且有身份的男人一起。我当然不会爱上一个出租车司机或者烧锅炉的。
  今时今日我不可能幼稚到和不是同阶层的人一起去恋什么爱。对,拾荒的再心地好,我也不会爱上他。我们不能因为对方仅仅是个好人就产生爱的激素。
  诚然,有钱家公子哥最是花心,可是穷小子也一样忘恩负义。
  世界上男人的心是最不保险的。
  我现在好歹是个售楼中心的主任,专门帮建筑公司策划楼盘销售。别误会,不是那种小作坊的开发商临时组织的售楼部,而是召集了专业营销人才和广告精英及无数美女房模的独立的公司。
  之前给别人打工不过是交学费,学习借鉴别人怎么样运做操纵。这和你要开饭店一样,你必须先到其他饭馆卧底学习经验。不然你啥啥都不懂,即使客人不蒙你,自己人也会蒙你的。
  警察是个本地人,黝黑,面目不善。但是贵在干净整洁。身上斜挎着今年最流行的DUNHILL的军绿色小包。
  我喜欢把包背得好看的男人,例如当年的毕波。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
  他叫了我最喜欢的珍珠奶茶、蒜茸面包、新奥尔良鸡翅、水果沙律、意大利空心粉。
  而他自己只叫了一杯冰红茶。
  我把牛油撕开包装,用小叉子挖出一块,不涂面包,直接送如口中。瞬间清凉奶香,融化绵软。闭上眼睛,好幸福。
  从前我从来不碰这些黄颜色的东西,觉得怪恶心的。不是为了减肥,只是不喜欢食物的颜色。我从前也不吃咖喱的。凡是黄颜色的东西,芒果,榴莲,对不起,不不不。
  而我现在知道,我随时可能会睡上一觉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我开始怂恿自己什么都去试。
  免得到了阴间,什么都不知道,被其他的鬼比下去。
  警察很细致。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专注平视,很懂得尊重人。
  和他交往也是断断续续的,认识一年多了吧,他总是闲不下来,总是有紧急任务,抓人,不停地办案,整天和犯罪嫌疑人接触,眼睛里有一股阴森警锐不信任别人的冷气。
  和他交往不假,也不过是吃饭喝茶,却从来没打算来真格的。自己吃饭也是吃,有人请客且陪坐也是吃。为什么拒绝呢?
  我同时交往好几个。跟小米学的。小米最多的时候一天换四个男朋友,我很奇怪,万一撞车怎么是好,忙不过来呀。
  她倒无所谓,那有什么难,红马甲可以同时打理几十只股票呢,男人亦然。
  说得好。自信的女人才有最有魅力的。我不是不佩服的。
  叉子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拣,结果却无意看见他的裤腿里别着一把枪。
  抬身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食欲了。
  书上说,没有食欲的女人肯定也没有性欲。
  是吧,我好像本来就比较淡,性这东西好比奢侈品,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互相愉悦更好,没有也不坏,坏不到哪里去。
  我一向不会打理自己。上一次和男人接吻交换身体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脸上开始冒起青春小豆豆。内分泌毫不留情的把我的个人遭遇体现在我的脸上。路人皆知。
  我有时会做梦,梦见我和喜欢的人做爱,用我最喜欢的姿势,被抱着去浴室,被人疼惜地裹上雪白的袍子抱回床上,掖好被角,抚摩我的额头,耳垂,颈,肩。早上六点半的时候,他会在厨房煮咖啡,问我喜欢放几颗糖,端来床边,不必我起身,听见咖啡杯里的小铁勺发出丁冬悦耳的声音,我把被子拉过头,蒙住脸,轻轻地哭了起来。他会放校园民谣的CD,《同桌的你》听不下五百遍。老狼有忧郁的气质,看着就清爽干净的样子。他的声音一点没有残破,他长得那么忧伤,那种忧伤来源于他的心底,我向来经不起这样男人的轻轻一眼。哪怕只一眼,一击便中。
  言七在男人的背后朝我鬼祟地招手,还吐舌头,很委琐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进到餐厅的?不是在大堂调情的吗?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警察背对着他,不知情。我却觉得尴尬。因为言七正对着我,看他挤眉弄眼的,真郁闷。
  我对警察抱歉的笑,说不好意思,遇见个熟人,你先走好了,回头再联系啊。
  转身换到言七的台子。
  警察没动。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回头。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我的明天我自己都不能预测,谁顾得了他?
  我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我的身后事可以托付给言七。如果他愿意和小米结婚,自然会照顾小糖,那我就当真了无遗憾了。
  为这个念头兴奋。
  言七,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啊,你请我吃饭。
  没问题,我刚刚吃饱,现在看着你吃。你是不是为刚刚楼下那个女人生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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