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曾离开

    周一早上，林夕华丽丽地感冒了。可是，高二的孩子是请不起假的，林夕吃了两片药就浑浑噩噩地去上学了。她努力地听课，耳朵嗡嗡地响，鼻子喘不上气，胸口好痛，脸上好烫，估计发烧了。
    语文课，冷楠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夕红扑扑的脸，与原先的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听到她时不时的醒鼻涕声，就知道他感冒了，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
    下午，固定林夕交班级作业的时间，冷楠有些期待，他用一个新的干净的咖啡杯温好一杯水，把自己上次吃剩的感冒药找出来，准备等林夕来了给她吃。
    门开了，是孙萌，她急急地说：“冷老师，我替林夕把作业搬过来，她感冒了，怕过了给您。”
    冷楠一愣，不明白自己居然会有些失望，看看杯子里的水和药，他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讨人喜爱的学生而已。他不再多想，把药放回了办公桌抽屉。
    一连三天，作业都是孙萌送过来，记录本倒是林夕自己记的，还是那么清楚整洁。
    今天课堂上，冷楠发现自己居然那么关注林夕，发现她时不时地咳嗽，还强自忍着，憋得脸都红了。
    昨天晚下班，他已经从药店买了雪梨膏和一些其他感冒药，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今天见她咳得这样难受，孙萌来交作业时，他拿出雪梨膏，故意云淡风轻地说：“林夕还没好吗？我这里正好有一瓶雪梨膏，带去给她吧！”
    孙萌吃了一惊，又故意马上若无其事地说：“谢谢冷老师，保证带到。”冷楠只当不知道。
    教室里，孙萌偷偷把药给林夕：“冷老师给你的。”
    林夕一愣，心里有些欢喜。孙萌跟她咬耳朵：“说，是不是喜欢你？”
    林夕忙说：“怎么可能？纯粹是因为我是他课代表而已。”孙萌自言自语地嘀咕：“只是而已吗？”林夕有些心虚，事实上，只是而已。
    第二天，孙萌来交作业时，记录本上夹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谢谢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尽快好起来。后面画了一张笑脸。冷楠想写一句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又过了几天，终于换林夕来送作业了，冷楠看她清瘦的笑脸，竟有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想跟她说些什么，在她的注视下竟觉得无所遁形，吸了口气说：“上次的作文比赛成绩出来了，你获得了二等奖，一等奖的三人去比赛，不要气馁，我觉得你的文章写得还更好一些。”
    林夕很淡然地笑了笑：“谢谢老师，有二等奖我已经很满足了。”看着她的大眼睛，他竟然觉得口拙。
    晚自习下课，冷楠去班上，看见林夕和一个男生站在走廊上，男生很是挺拔，手里还拿着什么书。走近一看，是上次作文比赛时跟她说话的男生，叫杨亦辰，作文比赛一等奖里有他。
    走近几步，隐隐听到林夕的声音：“谢谢你，书我有了，你给别人有需要的吧！以后不要给我买任何东西。”
    杨亦辰笑了笑：“我们是同学，没事的。听说你感冒了，好了吗？”
    林夕看见了冷楠：“冷老师！”对着杨亦辰说：“杨亦辰，我上课了。”
    杨亦辰也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冷老师，又对林夕说下次来找她，就迈开步子走了。
    晚自习下课了，林夕一个人走回家，本来孙萌都是跟她一起的，她们俩住在一个小区，离学校不远，走十五分钟就能到，都是一起上下学。今天孙萌提前回家了，她外婆生病住院了。
    冷楠开着车看着前方像是林夕，按响喇叭，可是她头都没抬。只好下车，走上去：“林夕，怎么一个人走呢？”
    林夕抬头一看冷老师，羞涩地说：“我家不远，今天孙萌有事，本来都我们一起走的。”
    “走，我送你一程。”冷楠不由分说。
    林夕只好上了车，一路无言，林夕有点紧张，冷楠也不知道可以跟她说什么。就打开了车里的音乐：我又不是你的谁，不能带给你安慰，忍心你枯萎，凋零的玫瑰……是林夕喜欢的《曾经最美》。不知为什么，她喜欢这种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她诧异地问：“老师也喜欢这首歌？”
    “也，难道你也是？”冷楠笑了笑，“我随便听听，我相信一些忧伤都可以通过努力改变。”
    林夕想到了爸妈的辛劳，说：“有时也有无力改变的时候，命运从来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冷楠看了一眼她白皙的侧脸，摇摇头：“在你这个年龄，可不能相信命运，命运在自己手中。”
    到了红叶小区门口，林夕下了车，礼貌地对冷楠说：“谢谢老师，开车小心，再见！”冷楠看她走进小区，就离开了。
    林夕的心怦怦只跳，边走边想：冷老师对我似乎特别好，上次感冒他送我止咳药药水，今天又送我回家。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她又很快否定自己：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论姿色，论工作，论才气，没有一样可以拿得出手，他凭什么喜欢你，不过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心而已。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乎冷老师喜欢我与否呢？是我喜欢他了吗？林夕想着，她无法回答自己。
    回到家，林妈已经烧好了饭菜，林爸正把它们端上桌：草菇西洋芹、一盘红烧排骨、西红柿蛋汤，为了还房子的债务，一家人一直很节省。
    爸妈一直给她夹排骨，说最近感冒瘦了，要多吃点。林夕是懂事的，知道爸妈不吃排骨是为了省给自己吃，她给两人分别夹了两块，说：“爸，妈，你们也吃。”
    林妈拿出一个随身听，说：“梦梦，你要的，妈攒一个月，缩减了家里的开支，终于给你买来了。诺，给你听英语。”
    看着爸妈苍老的面容，关切的眼神，疲倦的双眼，林夕不禁自责起来：我在干什么？不好好学习，胡思乱想，对得起爸爸妈妈吗？
    夜深了，林夕还在灯下学习，她下定决心：认真学习是现在唯一能做的、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