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

有我二哥有我大姐也有我爹她淡淡道不过我爹长年出巡在外难得见上几次小时侯倒好天天缠着他的。
宋思成没有说什么好一会儿后才漫不经心道：你问完了可以换我来问吗？
白若水点点头：你问吧不过你要问什么呢？
宋思成想了想上一次就是我设计诱你现身的那一次他道你就是为了那只紫色耳坠吗？那很重要？
你说我的耳坠白若水认真点头很重要的我爹给我的。
你爹？
白若水笑：是我娘留给我爹的我爹给了我哎你别问我娘在哪里我从没见过她我爹只告诉我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应该是还在人世的。
宋思成的脚步停滞了片刻他有些不解地偏过头来：那你就从没想过？
呃以前想过赖过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白若水微笑道再说了大姐二哥的娘对我视如己出我过得很好。
宋思成默默笑尔后轻声道：幸好。
幸好什么？她探过头来问。
他澹然一笑：没什么。
她扁扁嘴重新老实靠到他的肩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的路天光微微柔亮起来前方开始平坦宽阔也不再暗淡不明。
宋思成你是不是喜欢我？她忽然问道。
他的脚步明显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么说？他语气淡淡的。
她轻轻皱一皱眉：我想的呗我觉得你对我其实还是挺好的来救我还背我可你又不是我二哥我爹所以
他轻轻挑一挑眉：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你爹的关系？他把你交给我万一你出事我如何跟白大人交待？
这样么？她觉得有些失望是因为我爹么？
你说呢？他浅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管！反正我觉得你有点喜欢我！她得意道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而且我觉得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呢
什么？他正出神一时没听仔细。
呃没什么！她有些脸红了我是说我是说其实掉下山崖也挺好的只要没摔死。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哪里有人还这样认为？！
可是好像也是不错的山下的路很静下过雨的林子里很清新青草和野花的香气湿润怡人连蝉声和蛙声也仿佛有节奏般地动听。
还有还有两个人的心跳声静静的一下又一下在一个人沉稳的脚步声里无声地和谐与默契。
 晨光渐渐明亮后宋思成终于背着白若水回到了枫城县衙。
  
  顾天涯和鲜明月他们一夜都待在县衙里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好似红眼兔子一般。
  
  若水你怎么了？顾天涯看到趴在宋思成背上昏昏欲睡的白若水吃惊得眼睛更红了。
  
  她只是摔着又累了宋思成的声音也是疲倦天涯你不要担心。
  
  他背着她到花厅的客房然后小心放她到躺好再帮她盖上被子。
  
  怎么样？转过身来时宋思成已经恢复了从容的模样目光明利冷静丁家的现场是否已经处理妥当？
  
  顾天涯摇头：丁家已经封锁了昨晚上雨太大屋里太昏暗你和若水又都不在所以准备等你们回来再进行。
  
  那也好宋思成点头又看一眼睡着的白若水低声道白姑娘就让她休息吧我去清洗一下过会儿我们就出发。
  
  他转身离开客房顾天涯看一眼沉睡的白若水然后走到窗前坐下。
  
  她昨晚几乎就没睡既是因为丁阿四一家的惨案又是为不见踪影的宋思成和白若水。本来他们两人在一起是不用担心的可偏偏是残忍至极地杀害了丁家三口的恶匪同时也因为刚开始白若水的孤身一人于是怎么睡也睡不着。
  
  现在终于松口气了可一想到被封条封住的丁家一想到躺在血泊中的三个人心头就很痛。
  
  痛什么呢？痛自己的不曾察觉？痛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想着轻轻阖一阖眼。
  
  天涯！忽然有人轻拢住她的双眼语气欢快地唤她。
  
  她抓住那人的手转过身来你醒了？她微微惊讶道你没事了吗？
  
  白若水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前轻快旋了一圈你看我有什么事？她得意道我命大着呢摔下来也死不了！
  
  那宋捕头还说你摔着了？
  
  呃我是摔着了白若水眨眨眼笑不然我哪里可以那么舒服地被人背回来？
  
  不过宋思成也真是的我衣裳还没换呢这么脏我都不好意思躺去了她拈起衣角看了看皱眉道不行我得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才好！
  
  若水我看宋捕头也是很累顾天涯迟疑道你那样骗他是不是不太好？
  
  呃谁让他一点也不主动！白若水撅撅嘴不过天涯我们昨天可真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呢！
  
  顾天涯听她说完昨夜的经历后尤自有些心悸。
  
  幸好你们没事她叹气不然我只是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顾天涯你不要哭嘛白若水见状忙抓了条凳子在她旁边坐下你哭的话我也会难过的
  
  顾天涯闭上眼再睁开时淡淡一笑：我没事的只是想起来有些难过
  
  我知道白若水叹息不要说丁阿四夫妇了小蔷才五岁任何人都要可惜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也许是我早就当捕快的缘故吧我看得多了所以有些习惯了。
  
  顾天涯没有应声好一会儿后才轻声道：
  
  可是若水我不能习惯这种事怎么能够习惯？
  
  她抬起头来看窗外晨曦轻柔笼罩着花厅的庭院翠竹疏掩草木花卉清香澹然人世间表面看到的一切永远是那么幽雅宁静。
  
  只是突然间她有些明白鲜明月当初告诉她的那番话了。
  
  你如果永远都不知道如何去辨认一具尸首你也就不知道那具尸首在生前曾经有过怎样的遭遇而害死他的凶手又可能是谁。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是异常的淡漠与沉静好久之后才很轻很慢地说出来。
  
  一个仵作并不只是在人死后例行公事般验一验尸他要做的是通过死状发现死因让真凶难以逃遁。
  
  蓦然的她想起姐姐来。
  
  于是她再一次清晰缓慢而又坚定地道：这种事我永远都不能习惯。
  
  半个时辰后县衙的捕快分两路出发了。
  
  宋思成、鲜明月和顾天涯带了几个捕快去丁家血案现场而老杨则带了捕快去山崖下寻找案犯之首的尸体。
  
  山崖上的老二尸体昨夜已经被老杨他们带回来了那个老三虽然流血过多也只是昏迷过去现在已经关押在县衙牢房里。
  
  宋思成他们来到丁家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一个捕快上前撕下封条手轻轻一推那扇破旧的木门便吱嘎一声开了。
  
  顾天涯站在鲜明月身后不忍地偏过脸。
  
  旁边围观的人都捂上了口鼻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顾天涯？鲜明月的脸上并没有平日里的轻松惬意他有些担忧地侧头看向她。
  
  顾天涯终于回过头来目光轻轻落在院内的泥地上。
  
  她很轻地点一点头：我没事的师父。
  
  众人默默踏过院子里依然松软湿润的泥地每一个人几乎都是默然。
  
  丁阿四是县衙牢房里的常客了每个人见到他都喜欢开他玩笑然后看他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心里总是好气又好笑这样的一个丁阿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收敛暴躁脾气呢？
  
  可终于等到他开始不一样的一天了却想不到已经是永远。
  
  昨夜阿路一直喝着闷酒后来醉了嘴里嘟囔着乱七八糟的话。顾天涯去帮他收拾时他已经醉得伏在桌上睡着可顾天涯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他说了一句丁阿四。
  
  他说：丁阿四你、你的真没劲！
  
  那一刻顾天涯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宋思成目光沉静地扫视了一遍现场开始吧他对鲜明月和顾天涯道你们验尸其他人屋里屋外都仔细搜寻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鲜明月点头和顾天涯走上前去。
  
  丁家三口的尸体还放在原处创口处的血都已经干涸只留下周边的斑斑血痕。
  
  鲜明月先在丁阿四夫妇身旁蹲下他转头看顾天涯：我验天涯你记。
  
  死者丁阿四男子年二十九胸口有明显刀伤估计是一刀致命。他轻轻去取丁阿四握在手中的杀猪刀却是取不下来死者手中有杀猪刀一把刀刃上有血迹可能是与凶犯搏斗时留下在其中一名凶犯右腿上发现了类似伤口应该是这把刀造成。
  
  说毕他努力想取下杀猪刀却还是徒劳于是终于放弃。
  
  杀猪刀被丁阿四紧紧攥住仿佛用尽了生前所有的气力。
  
  死者丁王氏妇人年二十死因是颈后刀伤伤口约莫二寸来长颈部血脉被割断
  
  鲜明月低声说着他的声音比之前的都要缓慢低沉却又是清晰无比。
  
  他验过的尸体已经很多了死状更甚的都有可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次让他觉得沉重。
  
  到底为什么沉重他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头莫名压抑。
  
  顾天涯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录着起先缓慢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鲜明月示意旁边的捕快把丁阿四夫妇的尸体抬出去然后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前蹲下：现在最后一个死者丁阿四之女
  
  顾天涯手中的笔立刻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