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

  
  还是那四个人么？他轻轻挑一挑眉。
  
  是云四叔点头先前在白日县的那两个捕快也跟来了。
  
  好吧通知守卫到谷口的时候就拿下他们先不杀关到牢里。他懒懒倚着椅背忽然笑了笑云四叔你觉得我这样对他是不是冷酷了一点？
  
  不会谷主已经警告过他一回他是自寻死路。云四叔呈上那叠纸笺谷主这是江北一带的分派送来的报告请谷主过目。
  
  他拿起第一张纸笺看了看后取下旁边笔架上的一管笔沉稳写下自己的名字。
  
  轩辕寒。
  
  是从前还是轩辕惜现在已经只有轩辕寒了。
  
  他抬起眼来面部已经完全被笼罩在暗色中灰蒙蒙地看不清楚惟有一双眼眸漆黑在暗色中闪着熠熠的光。
  
  傍晚的时候鲜明月他们已经到了山如风。
  
  只是一重重的山遍眼的绿深色的浅色的不深不浅的郁郁葱葱触目皆是山风吹过时不时涌起一阵绿色的林涛山峦仿佛也在起舞。
  
  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在一些小山坡上依稀还有断壁颓垣只是都被深深浅浅的绿色掩盖了只觉得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心内蓦然涌上一股凄凉。
  
  当初住了不少人的山如风为什么断断续续都搬迁了呢？
  
  顾天涯不明白那时还小根本没去想那么多直到今天她也还是不清楚的。
  
  可鲜明月却隐隐知道一点原因不管如何总是要和明月谷有关和那个忌之地有关。
  
  于是四人继续往前走翻过小山头慢慢接近明月谷。
  
  天色愈来愈暗沉后他们离明月谷已经是越来越近了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点人声自己的脚步稍稍放轻些后隐约能听到归巢的鸟啁啾低鸣还有林中的小兽在深草间穿梭过的悉悉声响。
  
  那么安静偏偏让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安宁。
  
  白若水向来胆大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上了前面宋思成的衣袖。宋思成略略一顿回过头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带她向前走去。
  
  鲜明月一直走在最前只是突然间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天涯跟在他身后问道。
  
  他转过身深深吸一口气前面就是明月谷的谷口了真的要进去了。他低声道现在后悔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三人都沉默。
  
  已经到这里了要不进去看一下也好？半晌白若水小心翼翼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顿了顿鲜明月转身朝黑蒙蒙的前方走去。
  
  顾天涯跟在他身后宋思成牵着白若水也跟了上去。
  
  拨开一片茂密的杂草眼前豁然开朗。
  
  明月山谷树林小溪山泉草地顾天涯曾经描绘过的鲜明月不止一次在梦中回来过的都出现在了四人眼前。
  
  可描绘的和梦中的与现在的眼前所见又是不同的。
  
  月色下仿佛一切都是朦胧草地青葱山涧清澈花香淡雅连偶尔的几声莺啼都要比平日里听到的悦耳得多。
  
  四人都怔怔伫在了原地有惊叹有忘乎所以有喜悦还有莫名的怅然。
  
  直到刀光倏然映亮了眼前。
  
  宋思成眼疾手快地将白若水拉到了身后鲜明月挡在最前面目光平静地望着身前的刀剑。
  
  我要见谷主。他的语气同样平静。
  
  谷主有令见到同时入谷的四人马上抓起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谷主真是这样说的么？他扯起嘴角轻轻笑一笑那你去告诉谷主明月回来了无论如何虎毒不食子。
  
  的确是虎毒不食子不过那是老谷主了。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他们面前旁边的守卫都放下刀剑恭敬俯齐声道：云总管。
  
  你是云四叔？鲜明月有些怔住老谷主？你的意思是
  
  我想云四叔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现在的谷主是我鲜明月。轩辕寒从暗处走出他微微昂着头漆黑的眸子闪了暗沉的光。
  
  亲爱的弟弟欢迎回来不过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爹原来的轩辕老谷主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很多时候轩辕惜会想该不该为自己是明月谷的少谷主而自豪呢？
  
  明明发生了许多事接二连三地来却都能被迅速而有效地处理掉明月谷的人也都是口风极紧缄口不言谷主及其家人曾经闹得几乎沸扬的私事。
  
  于是表面上每个人都波澜不惊仿佛那些才在昨天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或者说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可这样的风平浪静偏偏让轩辕惜的内心更加难受。
  
  几天后的夜晚他又跑出了山庄一个人在谷里徜徉来回。
  
  他从来没有出过明月谷爹曾告诉过他外面的风景永远都不及谷里的万分之一外面的女子也永远都不及绝美容颜的千分之一。
  
  思及至此他不由冷冷一笑如今回想起来爹曾经的话多么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素来眼比天高心比天高的爹素来与母亲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爹竟然也会看上谷外容颜不及母亲千分之一的普通女子？！
  
  那么也由此可见外面的风景并不一定真是不如明月谷了不是么？
  
  他突然就想要出谷去看看看一看谷外的天地看一看谷外的风景。
  
  那个念头如此强烈而执著他真是朝谷口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而迅速漆黑的眸子因为这样的一个念头在夜色中明亮无比！
  
  可到了谷口附近的小树林他的脚步却又停滞了下来。
  
  继续往前走还是就此停住然后转身往回？
  
  他心内千转百回目光有些无措地在周围徘徊然后又看到了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胸中蓦的冲上一股怒气他快步朝她走去快得几乎刹不住脚然后在她蹲着的身子前急急吼道：你又来这里干什么？明月谷的花你还没摘够吗！
  
  可她就是蹲在那里垂着头半天没有声响。
  
  怎么这么不起别人的指责？他冷哼一声用脚踢踢她起来别装蒜！
  
  她终于抬起头可却好似才从梦中醒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也蒙着一层朦胧的睡意。
  
  我好像听到有老虎的吼叫她揉揉眼睛慢慢站起身来有些疲倦地冲他笑恩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等我作什么？他的指责被她当作梦中听到的虎吼心里闷闷地很是不快明月谷的五色花本来就不多我不会再让你摘了。
  
  虽然心中不快可莫名的先前满腹的怒气已经渐渐消散剩下的惟有一点郁闷。
  
  我不是来摘花的她还是轻轻地笑小声道我妹妹的病好了我是来谢你的。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一点一点地解开后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
  
  她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他你吃个馒头吧她歪了头笑是我娘做的很香。
  
  他在心内又是忍不住地冷笑馒头？他难道连馒头都没吃过么？
  
  可那个大白馒头就这么热乎乎地晃在了眼前不但很香看上去也是松软可口于是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接过了。
  
  后来他送她出谷用青眼花毒放倒了隐在谷口的守卫。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很严肃地警告她不要再进明月谷来擅闯入谷者是格杀勿论。
  
  哦她好似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却又笑了小声道你放心我不是从这里进来的树林那边有个小洞我和妹妹都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走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小声道：我叫顾怀惜你呢？
  
  他正要转身的脚下顿了顿低声道：我叫轩辕。
  
  后来在谷里走了好久他才想起自己原先是想要出谷的。
  
  微微低头还能闻到刚才的大白馒头在手指上松软扑鼻的香味。
  
  那种温暖柔软的香仿佛到现在还在仿佛也只要微微低一低头就能闻到。
  
  怀惜
  
  他睁开眼来锦榻前的香熏炉口萦绕了丝丝缕缕缈白的烟气龙涎香的气息若有若无清香悠长。
  
  谷主一旁的侍从托上叠放了一条白巾的银盘俯身轻道云总管求见。
  
  他点点头从银盘里拿过白巾按在额上看着侍从挽起锦榻前层层坠地的软烟纱罗看着云四叔一步步走近榻前。
  
  谷主？云四叔看他以白巾按头面上略有困惑。
  
  没事他轻轻摇头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无妨。然后将白巾放下。
  
  明月谷的地牢内走道阴暗潮湿墙壁上的松枝火把偶尔噼啪一声爆响暗红色的火光被松木栅栏挡住在湿漉漉的砖地上投下粗细不一的道道黑影。
  
  整个地牢没有一个看守走动十分安静可鲜明月知道那些看守都隐在了暗处一有动静就会迅疾而出。
  
  幸好他们四个都被关在同一间牢房内。
  
  只是四人都很沉默只是各自倚靠在墙边或栅栏边静静聆听石壁上滴答的水声。
  
  好久宋思成终于开口打破沉寂。
  
  小鲜从前你都在隐瞒你和明月谷的关系我们再猜也只是以为你和天涯一样曾经在附近居住过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管你之前遭遇过什么我觉得你不应该再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