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

他的眼眸重又变得凌厉两点寒光在眸中凝滞仿佛要从眼里直射而出牢牢盯在面前人眼里。
可是当今天你这么痛快地认下来后我反倒有些怀疑了他的声音缓下来不管是真的也好有隐情也好我都希望你将真相告诉我。
鲜云裳明显错愕住。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没有什么隐情真相就是我害了七雪我的到来给明月谷给你爹带来了灾祸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他蹙起眉眼眸里有微微的不解。
轩辕你爹已经不在了现在你是明月谷的谷主我相信你会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她恳切道你如何处置我都好可是你放明月和天涯他们出谷好吗？
他只是看她仿佛在沉思。
半晌他突然开口道：你身上有一种香很像普通的花香可是又是不同的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是那是天竺菊的香气就是曾经在七雪身上发现的天竺菊。她感慨道也许是和明月谷的环境有关吧在谷外这种香气是闻不出来的不过这么多年了怎么这香气还在呢？
她微垂眼低声喃喃道：天竺菊天竺菊
正天知道她喜欢奇花特意派人寻了天竺菊来送她那是多美丽的一种花蕊心有细碎的黄白花瓣粉白滑腻香气清幽。
已经很多年了可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自己倚在正天怀里和他一道看天竺菊的情景。
明月谷的黄昏是金色的而那株天竺菊就在这一片金色中舒缓绽放嫩白的花瓣几乎透明映出一层薄薄的金光。
正天天竺菊真美。她当时忍不住感叹。
他环着她柔声笑道：再美也不及你美。
再美也不及你美
她突然心头悲恸那句话已经不再有人说了说那句话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你怎么了？
她惊诧地抬起头来可看到的是轩辕寒。
他有和他父亲相似的眉眼连嗓音有时候听起来也有一点相像可是他却不是他。
是他不是他。
没什么她轻轻眨去眼中的泪苦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没有做错那该有多好。
轩辕寒默默看她他的眼眸重又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管怎样你当初的确做错了一件事他别开眼目光投向幽暗的地牢深处低声道当初你如果没有跟我爹该多好或者是你和明月从来不曾到过明月谷。
 出了地牢轩辕寒吩咐门口的守卫：看紧鲜云裳除非有我的令牌否则不许任何人进入牢房包括夫人和云总管。
守卫恭敬答道：是属下明白。
他点头转身欲走脚步却又迟滞下来。
好久他吩咐旁边的另一个守卫：去牢里带那个顾天涯到书房来见我。
书房的门一阖上顾天涯只觉得眼前顿时昏暗了下去好一会儿后才慢慢适应下来然后看到暗色中有一点柔和的红光在面前摇曳。
轩辕寒用一枝签子轻轻拨弄蜡烛的烛芯尔后抬起眼来看顾天涯。
你坐他视目书案旁的一张圆鼓凳坐下好说话。
顾天涯有些发愣半晌才回过神坐到那张凳子上。
他放下签子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只是找你来吗？
顾天涯摇头对于面前这个少年老成的明月谷谷主轩辕寒她这些天来看到的只是他阴鸷的眼神和对鲜明月的冰冷无情他看起来并没有比她或是鲜明月大多少可是她觉得她不喜欢他只是也不怕他。
首先事情牵涉到鲜明月和他娘我不会找他；其次宋思成和白若水是捕快跟他们说话既费脑力也费功夫我不乐意这么折腾自己；而只有你顾天涯他端视她眸光变得澹然微微笑道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要听我的看法？是关于桑姑呃是师父的娘的事么？她明白过来语气坚定道我不相信会是她做的如果真是她所为为什么十多年前不承认？如果她真是心肠歹毒的女人既然从前就无情地赶师父出明月谷又为什么要以桑姑的名义照顾他这么多年？！
桑姑？轩辕寒沉思片刻你是说鲜云裳多年来以桑姑的名义在照顾鲜明月却一直不曾告诉过他她就是他娘亲？
对顾天涯用力点头虽然我跟桑姑接触得不多可在我印象中她只是一个温和的妇人尽心尽力照顾着别人所以我想当年的事一定另有隐情就算真是桑姑所为也一定有其为难之处。
为难？会有什么事让她为难到不得不毒害七雪！轩辕寒的面上突然现了薄怒口气不悦道当年她嫌疑最大无论是谁都不及她的嫌疑！
顾天涯望着突然变色的他心头蓦然有些伤感。
这个轩辕寒这个明月谷的轩辕谷主也许很多时候他更是被从前的仇恨给纠缠蒙蔽了如果没有之前的事也许他和鲜明月还是很好的兄弟那么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只是
她叹口气柔声道：轩辕谷主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牵扯到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反倒看不清事情的真相。而且别人告诉我们的不一定是真相真相是需要自己去看去听去发现的。
就像我顿了顿她又道从前只想让别人告诉我杀害了我姐姐的凶手会是谁可找来找去都没人帮得了我而现在我自己在看在听在发现我反倒觉得离真相愈来愈近了我想既然来到了明月谷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真相的。
你姐姐？轩辕寒心头突的一跳她叫什么名字？
其实最先提出来明月谷的人是我顾天涯苦笑只是碰上师父的事反倒忘了自己先前的目的是想查出姐姐真正的死因而且可以的话尽自己的力替姐姐报仇。
他听不清楚她说的话只觉得心头突突直跳而想要问明白的只有那一句。
你姐姐她也姓顾她叫什么名字？
喉头已经发干发涩发紧这两天只顾着鲜明月了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名叫顾天涯的女孩子似乎在眉眼之间和某一个人的相似
顾怀惜她怅怅道我姐姐叫顾怀惜只是这个世上还有叫顾怀惜的人已经没有一个是我的姐姐了。
周围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眼前的那一点红暖的烛光暗淡了下去四周只剩下黑只剩下静。
轩辕寒看得到顾天涯逐渐黯淡下去的神色以及她慢慢翕张的嘴唇可他的耳边只是安静安静得仿佛万籁俱寂下的明月谷可又不是的那里还有间或的虫鸣和鸟啾而现在他陷入的是一片空洞的死寂。
好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姐姐她是怎么死的？
顾天涯把事情的大概说给了他听末了又道：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明月谷不过宋大哥他们在追捕的那个鲁达哥死后他的尸体突然也这样消失了所以我想到明月谷来看看。
好好似轻轻动一动口舌浑身的骨头就一根一根地疼痛起来他艰难道现在你告诉我那几个案子鲁达哥的冰骨毒的还有我曾经派人警告过鲜明月你说说看你们接到的是怎样的警告。
顾天涯虽然奇怪可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了他听也看得他的面色愈来愈难看眼中的一点光异常冰冷起来。
说完后好久他都没有反应沉着个脸目光似乎是落在书案上的红烛里又似乎是投向了书房的阴暗处明晦不定。
轩辕谷主？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姐姐曾经提到过一个名叫轩辕的人你们明月谷姓轩辕的人不多你认识这样的一个人么？
去依兰院的路上他走得脚步虚软从来不曾有过的虚软。
明月谷的草地松软可砌在中间的七彩石子甬道无比坚实而他现在踏在甬道上却仿佛踩在草地上一般或者说比踩在草地上更甚脚下绵软整个人几乎虚空无所依！
还没有长大的妹妹死了母亲疯了爹后来也离世了顾怀惜顾怀惜也舍他而去了他以为那些会让自己最痛苦的事已经过去至少在他的一生中会从此不再。从此他的生命里只有平静不再有悲伤可怎么知道可如何会知道顾怀惜顾怀惜竟然已经不在人世？
云四叔不是说她会很快嫁为人妇然后庸碌在尘世中么？
连她自己都是这样跟他说说轩辕我要嫁人去了。
他曾经一度极恨她恨不得从来不曾见过她可现在他宁愿她真是庸碌在尘世中做一个平常的洗衣烧饭妇人也不愿她就这么不在了！
也许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希望着可以在以后的某一天能够再见她一面可以的话再看看她的笑听听她说的话
谷主。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依兰院院门口的侍女都在向他福身。
夫人在吧？
夫人早上出去散步了一会儿后来一直都待在房里一个侍女恭敬道刚才云总管来了现在还在里面。
他点点头走进母亲和云四叔正说着话听到侍女的通报正好抬起头来看他。
谷主云四叔起身属下不知谷主到来
他已经恢复了向来沉着的神色缓声道：云四叔不必拘礼这里没有外人你又是长辈这些礼节就免了。
惜儿说得是师兄你还是坐下吧。慕容兰也点头转而又看向他道惜儿我听你云四叔说你对鲜云裳的事有怀疑有这样的事吗？
是他承认道我觉得鲜云裳前后态度相差太大怀疑其中会有隐情。
会有什么隐情？！慕容兰急道惜儿她害的可是你的妹妹你的亲妹妹！不但如此她的到来还让我们明月谷不得安宁这些这些你都忘了？！
从来不曾忘他抬起眼来和母亲对视沉声道但我现在是明月谷谷主如果事情有怀疑我就一定要查个明白何况他好似无意瞟了一旁的云四叔一眼何况现在真是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云四叔你说是不是？
云四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神色平常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微笑道：谷主觉得哪里有怀疑能否说来让属下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