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前尘几时绝

第7章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行礼,“拜见蓉妃娘娘。”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眼神却是闪着精锐的光芒。
  他身后的仆从也齐齐下跪,道:“拜见蓉妃娘娘。”
  整齐响亮,震耳发聩!
  蓉妃?初次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了,她已经不是裴三小姐了,更不是阿离。她现在是……康辰王府的蓉妃。真是天道轮回般的讽刺。
  她淡笑着垂下眼帘,掩住眼中些许的不安。这时,已有两个清秀的女婢上前。
  “奴婢秦雨。”“奴婢秦雪。”“给娘娘请安。”
  见蓉珞有些不解,秦忠上前,恭声道:“奴才是王府的管家秦忠,这两个女子是专门贴身伺候娘娘的。”
  言语虽然恭敬,却是不卑不亢,两个碧衣的女子乖巧的站在了蓉珞的身后已经进入状态。
  “秦总管,有礼。”蓉珞不冷不热礼貌问候。
  丁香侧身一拜,“秦总管好,奴婢丁香。”
  秦总管点头,一扬手,众仆从纷纷去后面的马车收拾那十里红妆。
  “蓉妃一路车马劳顿,奴才早已命人收拾好了水雾阁,您先去休息片刻,晚膳要到酉时一刻才开。”
  “有劳秦总管。”
  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一路走过,不同于裴府的蜿蜒,这里少了许多曲折幽深,多了一份敞亮开阔。楼阁亭台点缀的花园、乱石流水堆砌的小榭,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檐牙高啄的高大堂屋、吊脚青砖屋室。
  秦忠在前面引领着,走过小桥流水,便是她的水雾阁。
  秦忠停下道:“蓉妃娘娘,到了。”
  眼前是院落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青墙那一边是一片晚香玉,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秦忠一叩首,“蓉妃娘娘,您先安歇,伺候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秦总管,晚饭,可不可以送到我房间里?”一手似无意地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流苏。
  秦忠眉头微微聚拢有片刻思索,随即回道是,便带领着众人下去。
  地下铺着厚厚的红毯,地毯上还印着牡丹花,鲜艳夺目。一张梨木茶桌,几上茗碗瓶花俱备,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粗壮的朱红色柱子香亭熏炉,香烟袅袅,缭绕在丹柱之间。旁摆放着两个巨大的描花瓷瓶,插着孔雀宝扇,馥郁奢丽。
  还真的是很适合金屋藏娇呢,可惜,她不是金丝雀,不会任人摆布,她是只白鹇,虽九死其犹未悔。
  来到帝京,住进康辰王府,已是三日。
  朱门高墙琉璃瓦,雕栏楼台闲池阁,侯门便是如此,奢华灰暗,了无生气。
  她现在不是阿离,不是裴蓉珞,她是他的侧妃,蓉妃,一个到死都会在排位上卑微的刻上康陈王侧妃凌裴氏,没办法在放情与天地,游乐江湖,快意洒脱无拘无束。
  水雾阁里,阁外有一池春水,叫洛碧池,池中波光荡漾,碧水如洗,天上的浮云,一朵朵,俱是深深浅浅绿出来。池上有一座四面临水的水心小筑,上眉冰裂纹,下接飞罩,曲桥相通。
  仰望翩翩的在空际云游的云朵,是那么自在,轻盈。一只黄色的蝴蝶在院子里,挨着院墙暗沉沉的飞,从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茫茫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丁香陪在一旁,想要吸引她的注意,欢快地指着旁边的一丛丛花卉,道:“小姐,今儿天气不错,您看,这花儿开得多好。”
  稀有名贵的鹤望兰花攒锦簇极为娇艳色彩瑰丽端庄大方、艳丽而又妩媚,花蕊呈天蓝色,花萼橙黄,托在底部的包片又是镶有紫色花边的兰绿色,整个花形绽开在浓郁挺拔的绿叶中,颇似仙鹤昂首遥望之姿,只可惜,这样的旷世幽兰,如若长在深谷,必定更加超凡脱俗,清雅空灵。
  旁边的牡丹,假葛巾紫,娇容三变,叶繁茂多姿,花雍容华贵,香馥郁浓艳,灿然若锦。
  这样名贵的花,才适合生长在这里,富贵。
  “丁香,呆这里,你可是愿意?”
  “小,小姐?”
  “身上可好些了?”丁香这几天脸色一直不好,而且皮肤上也长了风疹,明显是水土不服。
  “丁香觉得很好,和小姐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真是难为你了,要你陪着我……帝京壮阔,终比不上江南的山明水秀,温暖宜人,要你在这里……终究是委屈了你!”
  丁香眸中波光潋滟,唇边的笑温煦又柔软,动容道:“小姐,丁香不觉得委屈,伺候小姐,一直丁香觉得很开心……丁香七岁进了裴府,承蒙夫人眷顾选中伺候小姐,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好,识文断字,游玩嬉戏,小姐从来都想着我,丁香已经没有亲人了,在丁香心中,小姐就像小妹妹一般,自然是要疼爱照顾的,一直都这样,就没什么遗憾了。”
  “丁香……”心中的感动如三月笼堤的飞絮般轻柔。“谢谢你!”虽然不唤你姊姊,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即使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护你周全,安排好你的。
  她突然凑近,一本正经的说道:“丁香,你这么好,将来,我一定给你挑一户好人家。”
  “小姐,”提到相夫教子,哪有不脸红的,嗔怪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调笑着:“你要是不理我,我就给你挑一个大胡子。”丁香喜欢读书人,清秀的。
  “啊,你坏死了。”丁香红着脸跑开了。
  “大胡子,大胡子——”
  蓉珞见丁香跑远了,轻叹一口气,把丁香留在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丁香,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
  忽然听到女子的娇声,只见远处回廊,几个华衣女子带着侍女奴才仆仆而来。登时花招绣带,柳拂香风。髻云高拥,鬟凤低垂,袅袅婷婷,人数不少,当然不会是只为了赏花,蓉珞不由的冷笑,再看看那些女子们的气势打扮,便知道这些娇客决不是突然来了性质。
  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极其华贵的绸锻彩服,这么热的天气,蓉珞看看自己的络纱轻裙,不由得愉快起来,也真的难为她们了。
  既然断定有人来挑衅,蓉珞自然没想过避开,被这些不速之客缠住,正好打发打发自己的无聊。
  其中一个珍珠、玉石缀满颈链、朱钗手镯,分外华丽,看来这就是那个什么侧妃了。
  旁边一个脸上涂了一层白墙漆的中年女子倒是先开口了,呵斥道:“大胆,见到庆妃娘娘还不行礼!”
  原来她叫庆妃。
  庆妃眼神一瞟,一派高傲,神色里露出一丝轻蔑与阴鸷。
  蓉珞面无表情道:“我是裴蓉珞。”
  庆妃带来的仆从不动,也不行礼,那个白墙现在也敛眉不语。
  “原来是蓉妃啊,”庆妃故意装出一脸的恍然,“妹妹穿成这样,难怪奴才们没见识,以为是王爷新收的歌姬。”眼神一瞪,斥责道:“还不快快行礼,不懂规矩的东西,怎么不知长幼尊卑?”
  妹妹?真假!长幼,是在提醒她,同为人妾,她是老资格,作为后进门的,应该向她斟茶行礼?
  蓉珞不忍看那张言语和表情明显不对应的粉面,摊手看看自己的衣服,撒花烟罗衫,刺绣妆花裙,确实是很简单的式样,但都是极好的杭州冰丝质地。
  “妹妹果然跟着王爷的时日尚短,咱们王爷,那可是极会疼人的,衣服首饰什么的,都是成箱成箱的赏赐,王爷应该是赏了不少华衣财服吧,怎么不穿呢?”
  蓉珞默不作声。
  “妹妹,王爷好像是成婚第二日便走了,还真是匆忙,当初,可是陪我整整半个月呢。”
  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倏地响起:“等我回来,咱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抬头望入他微挑的双眸,探索,除了一如既往的幽深,一无所获。
  想到此,唇齿间没有丝毫温度。
  庆妃以为自己成功打击了她,不由面露喜色,美目更加闪亮:“说来咱王爷南巡也有些时日了,这么长时间不见,还真是让人挂念。”
  旁边碧衣侍女谄媚道:“娘娘怎么忘了,昨日王爷还派人送来一对老坑冰玻种满绿翡翠屏风呢,您忘了?”
  面色得意,庆妃故意提高了音量:“是哦,那屏风清润欲滴,还真是好看的紧。”
  正在这时,清脆的女声:“小姐怎么了?”
  是丁香来了,她不动声色地端着一盅桂圆莲子羹走进这个小战场。
  其实,在她见到这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的人,不由有些惊诧。但自小在裴家受的教育就是输人不输阵,进退得体大方,即使是惊慌也在面上不漏分毫。
  “混账,还不行礼!”白墙想来在这个庆妃身边是个得势的角色,不过再怎么得势依旧是狗腿的命运,她刚才的低眉顺目立马换成了一幅尖酸刻薄嘴脸。
  丁香犹疑着,正要作福:“参见——”那个白墙已经一把将丁香推到地上。
  “咱娘娘可是王爷第一个侧妃,你这小贱人还敢这么嚣张,懂不懂规矩,要磕头行礼,即使是王爷别的夫人,见到娘娘都得尊敬的闻声姐姐好,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嚣张?”
  蓉珞心疼的扶起丁香,“有没有摔痛?”
  庆妃掩嘴一笑,眸光流转,盯着蓉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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