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前尘几时绝

第17章


  行如风摆柳,坐立总蹁跹。“采菱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入手风光莫流传。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何日是归年?”依依呀呀,莺语咛咛。凌奕钦刚拐进内院,就听见蓉珞的吟唱。
  “你来了?”裴蓉珞转过头去,对他一笑。月光下,她一身素衣披着月华,美好梦幻。凌奕钦有片刻的恍惚,整个人都想沉浸在月的光辉之中。
  蓉珞不以为意的扭身继续,“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也睡不着。懊恼伤怀抱,扑簌簌泪点抛。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淅零零细雨打芭蕉。”
  “是谁给她酒的?”
  秦雪嗫嚅地说道:“启禀王爷,王妃非要喝,我们拦也拦不住。”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石凳上那么凉,怎么不知放下坐垫。”
  “奴才该死!”
  凌奕钦走过去,双手抱起蓉珞,怀中的人还在挣扎,浅唱着:“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凌奕钦有些担忧的望着蓉珞,见她面泛桃红,目光迷离的望着自己,眼中秋波荡荡,显然有些醉了,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倾吐,湿湿的带着葡萄酒的芬芳。
  幽幽叹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我不要走,我还要再喝!”
  “听话。”他低声细语安慰着。
  她委屈的低声抽泣着,目中水光闪烁:“阿离难过,很难过。”表情脆弱得如同一个破裂的羊脂白玉。
  “我知道,我知道。”
  朦胧间,有人用热毛巾擦拭她的脸,喂她喝水,把她抱在怀中,亲吻她的脸颊。一切又安静下来,一切又依稀温暖如棉。
  “阿离,阿离……”
  谁在叫我?好温暖,好舒服。
  “抱抱!”
  只有在醉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如此惹人怜爱的表情吧。
  ……
  天微亮,鸟儿啁啾,裴蓉珞缓缓醒过来,第一次纵酒,只感觉整个脑仁都痛,胃肠也感到极难受,翻江倒海般。她跌跌撞撞地跑进香间开始呕吐,大口大口吐出酒水饭汤,吐得三魂六魄几乎要剥离出去。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丁——呃——”她一直在吐,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丁香轻拍她的背,递过一条热毛巾,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慢慢回身,那双有力的臂膀立刻扶住了她。
  “怎么是你?”她意识到眼前的是凌奕钦,眼中再一次溢满仇恨和悲伤。想推开他,奈何力气都已经虚耗了。
  凌奕钦并不应语,打横抱起她,向卧房里间走去。
  “放开,”
  凌奕钦放下她,脚下发软,差一点又倒在他怀中。
  咬牙直挺着背,一步一步缓缓挪回床榻。
  “为什么你能对每一个人笑,翩翩对我吝啬。”
  “你问为什么?”裴蓉珞冷笑,声调尖锐,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许久,才幽幽说道:“最亲最爱的人都死了,凶手还一直在你眼前,却无能为力,你会怎么样?”
  凌奕钦僵住,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裴蓉珞抬头狠狠瞪着他,不眨眼,眼圈红了,然后,蓄满了泪水。
  凌奕钦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发涩。将她掬在怀中:“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啊?”
  裴蓉珞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身体僵着一动也不动。只是那只手已经悄悄向被子下面移动,再伸手拿出来的正是一支淬了毒的钢针,此时正泛着幽凛慑人的寒光。
  “你一定要杀我吗?”
  “你这话真是可笑,我们之间需要疑问吗?你难道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你竟如此恨我?”
  “你现在才知道吗?”
  他不耐烦的站起身来,在殿里踱来踱去,然后他突然脸色阴沉地捏紧了拳头在蓉珞面前停下来,右手捏起她的下巴,使她与自己直视,开口问道,“蓉珞,这是你最后的决定?”
  话一出口,凌奕钦就觉得自己很可笑,还想让她再撒把盐吗?
  “那就不要怪我!”他眼神深沉,有些东西忽然沉了下去,有些东西又明亮起来。
  他执起蓉珞的手,内力一摧,只感觉钻心的疼痛在全身漫步开来,
  “你究竟干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
  蓉珞只感觉浑身的气力都在随着呼吸消散,难道?
  “你毁了我的武功!”
  “我的王妃,从今天起,你就只能是我的王妃了!”
  “你——”她已经愤恨的说不出话来了。此怨此恨,不死不休。被人抽筋扒皮般的痛楚,但她不能呼痛,她的骄傲自尊不允许她这样做。
  知道凌奕钦离开,她都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背后的汗水湿透了衣衫。
  天寒日暮,篆缕消金鼎。王府副管事秦来将外院的四个女婢两个小厮带走了,当初,蓉珞刚来时,本来按着侧妃的配置,要再添四个奴才的,因为蓉珞不喜欢人多,也就回绝了管家的好意。这下可好了,除了自家的丁香和秦雪秦雨两姐妹,真是再没人了,水雾阁真是清净了。
  秦雨到底沉不住气,和秦来理论,被告知是王爷的意思。
  秦雨声音里带了哭腔:“王妃!”
  她不明白为什么王妃能够如此淡然处之?显然早上王爷是真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练剑回来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在卧房里呆了一会儿便连早僐都没用便沉着脸离开了。
  蓉珞躺在自己的贵妃榻上看着她的山川人物志,一切与她何干?
  厨房已经不单独给她们做饭了,连每日的打扫都没人,院子里的落叶落了一层,倒显出秋日的寂寥了。
  早晨起床,丁香和秦雪正在扫院子,叫她们停下来,“古径藏幽,这样很美,很自然,你们以后只要扫出一条小路即可。”
  秦雪的眼中明显复杂,有担忧有同情?还有……她没放在心中去揣摩。
  看看书,喂喂鱼,晒晒太阳,竟是少有的轻松。
  小壁虎来过一次,他告诉蓉珞他要进宫,在皇族里,已满九岁的王子皇孙需入天子监学习。不过,小壁虎这样个子矮发育晚,倒不像是已满九岁的样子,当初,自己不是也只以为他六七岁的年纪嘛。
  天子监,是皇家专门为这些王子皇孙设立的求学的地方,公主皇子都在里面学习,当然有利于各种势力的形成与巩固。
  说实话,小壁虎离开蓉珞还真有些舍不得,他是她到这个家里唯一感到轻松地存在,她对他是没来由的喜欢,只是,美好的事物总是不会长久,人也是如此。
  压抑下心头的失落,蓉珞笑着祝福他。
  有时老天是看不惯一项刁难的人轻的,你不找麻烦,并不代表麻烦不找你。
  在水雾阁清清泠泠还没有几天,久违的庆妃便卷土重来了。
  今日的她头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项上带着赤金盘璃璎络圈,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双衡比目玫瑰佩,足登红色高底花鞋。十足的宠妃模样,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旁边还有两个宫装的丽人,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倒是与庆妃携手的那个红衣少女没有繁琐的妆饰,清清丽丽大方可爱。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裴蓉珞自顾自的浇灌着玉兰花,只当没看见。
  其实,这次庆妃倒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说说风凉话,顺便招摇一下自己恩宠正盛。
  不过,跟着她前来的什么泰安公主倒是个直爽的性格。
  十三四岁,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纪,她张嘴就问:“听说你的骑术很好好像也会些武功?那我们切磋切磋吧!”
  蓉珞看着她,然后轻轻的摇头。她现在武功全非,而且一身的修为散尽还没得到彻底的恢复,不要说比武,就连她擅长的骑马都是力不从心。
  见她摇头,小姑娘不死心的问为什么,庆妃在一旁拱火道:“蓉妃莫非是自恃过高,不愿于与泰安公主相交?”
  那个红衣泰安公主看向她,眼神犹疑。蓉珞不言语,有些事,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别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丁香见庆妃故意为难自家小姐,赶紧出面解围道:“泰安公主有所不知,我家王妃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应邀,还请泰安公主海涵。”
  “大胆的奴才,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给我掌嘴!”
  “谁敢?”声音中满含着警告。
  见识过蓉珞的果断,此刻被蓉妃这样盯着,随从们动了一下,便是沉寂了,确实是没人敢动手。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秦霜秦露,给我动手。”庆妃声音很是尖厉,在泰安公主面前,堂堂王妃连个丫鬟都使唤不动,这要是说出去有失体面。
  那两个唤了名的碧衣侍女身体一哆嗦,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得罪蓉妃只是痛一下,若是被自己娘娘不待见,那便是有数十种法子惩治她们。
  蓉珞迎上前去想要将丁香护住,不料却被那个泰安公主拉住,你先和我比试比试。蓉珞登时火了,皇亲国戚就可以不顾人命滥杀无辜吗?就可以为所欲为只手遮天吗?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就是草芥吗?
  “闪开!”蓉珞一招回风流雪想将她甩开。
  泰安公主见她出招了,得了机会,那里还肯放过,便兴致勃勃和她过起招来。
  还好这个泰安公主的功夫也只是花架子,并没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此时体力比平常人尚不如
  的蓉珞与她拆招,渐渐落了下风。
  耳边的耳光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蓉珞听来犹如惊雷,她越来越着急,想要快速摆脱,拼尽全力,紧绷着全身,见那泰安公主闪出空隙想要过去,不料泰安公主一招大地回春,打在蓉珞的后背,此时蓉珞正是急火攻心,便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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