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东南飞

50 男人应当跪搓板


碧空明媚,如一汪清水铺落。
    长长的翡翠榻上,风絮絮摇着折扇,眯着眼睛假寐。
    榻边,一卷刺绣,两个大男人正在刺绣。
    刺绣上生龙活虎……的确像几条蛟龙和几只猛虎在互相撕咬。
    将军连昭十分郁卒,他很无辜,非常无辜,仿佛他千里迢迢而来正是为了赶上这次刺绣。他忽然侧过脸,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勤勤恳恳地捏着绣花针上下穿梭的惊风,眼神十分不善。
    明明是这厮得罪了妖女,辜负妖女在先,为何要波及像他这般无辜之人?
    他不甘,很不甘,他还没和妖女说上几句话,他早已考虑清楚,这次来今朝城一定要霸王硬上钩,撕以前没有撕的衣服,做以前没有做的事。
    连昭正要起身,惊见妖女手中的鸡毛掸子稍稍挥动了一下,于是他按捺住心中翻腾的不甘情绪,继续捏着细小的绣花针,在绣布上狠狠地戳了几下。
    只是一根鸡毛掸子而已,他为何要怕!
    他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威严勇猛,武功高强,何须怕一根区区鸡毛掸子?天大的笑话!
    于是,连昭又动了动身子,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动作,“啪”的一声,鸡毛掸子毫不犹豫地落在他的背上。昔日上战场撕杀敌人,白刀子捅进都没觉得疼痛,这次却火辣辣地刺痛。
    “将军,哦,不,应该是三爷,《玉男心经》还未完成,继续给本公子绣。”懒洋洋的声音犹如一缕春风扑面而来,“这《玉男心经》乃是人间美妙的□□,可是你们两个绣的是什么?几只畜生在□□么?给我统统重新绣!”
    惊风手指一颤,一滴血滴落,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染红了绣布。连昭又惊又怒,满脸生辉,抽出腰侧的长剑,“撕拉”一声,绣布给砍成了两截。
    “妖女!本将军对你一忍再忍!”他已经忍无可忍,“为何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本将军,你要绣是吧,你们两个到房中一起双修去吧!”
    连昭怒得语无伦次,口无遮拦,提着剑就走出院子,路过的侍女仆从无不惊恐相让。
    风絮絮吃了一惊,也只是眼皮子抬了一下,当真起身拉着杵在一边的木头往房间走,然而那朵已离去的毒花不知何时折回,忽然间就扯住她的手臂,一脸狠像:“谁让你们去双修的!没本将军的允许,谁都不许进你的房间!没了一个孩子,本将军还你一个!”
    提及“孩子”两字,周围的气氛陡然僵滞,白羽往后退了一退,惊风也跟着退了一步,唯独风絮絮像朵夜里盛放的蔷薇一样,笑得浑身带刺。
    “你们两个,”她手指着毒花和木头两人,微微一笑,“给本公子刺绣去,今日不绣好,不准吃饭。白羽,再去拿一块搓板来,要硬点的,嗯……最好是铁做的。唔,要不这块也换铁搓板吧。”
    连昭愕然,惊风嘴角一抽,两人的脸色一沉再沉。白羽却显得十分高兴,领了命之后一溜烟去让人做几块铁搓板。
    风絮絮也摇着扇子,笑意森然地走出了院子,独留毒花和木头两人。
    连昭侧头,目光朝惊风凌厉地杀过去,仿佛一瞬间已将这块木头千刀万剐。惊风则以一贯的铁面表情木着脸,沉默地弯腰将地上两截绣布捡起。
    “你真是一块木头!无可救药!”连昭一把拎了他的衣领,目露杀光,“让她没了孩子,你该死!辜负她在先,伤了她的心,你更该死!这一次怎么没有以死谢罪!”
    惊风一言不发,依然木着脸,铁着表情,这让连昭更为气恼,甚至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直把他的心戳成一窝蜂。
    他日夜兼程赶到今朝城,一来是为了告知妖女实情和心中的疑虑,二来是为了柔情蜜意一番,或者乘虚而入,抱得妖女归。哪知一事无成,妖女软硬兼不吃,殃及鱼池,直把他戏弄,他堂堂一个将军,怎能做绣花这等丑事!更遑论是春宫秘戏!
    所以,现在他对这块始终摆着同一张脸皮的木头十分恼恨。
    于是,在惊风的寡言和他凛杀的目光下,两人居然滚在地上厮扭起来,一路厮扭到花丛中央。路过的家仆都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大惊。
    惊风大夫人和将军三夫人争风吃醋得好激烈!
    有仆人连忙去告知公子,路遇大公子,便让大公子去劝解一番。
    嘲琅到了院子,见两人衣衫不整,厮扭成团,战况甚是激烈,连花也跟着遭殃。
    “让他们去打吧。”嘲琅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于是,家仆们也纷纷走光,一个不剩,公子身边争风吃醋的,他们见多了,只是没有见过这般热烈的争风吃醋。
    到了晚上,两人自然是跪了两个时辰的铁搓板,非常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搓板上洒了强力粘,你们两个就好好在本公子的孩子面前忏悔。”风絮絮唇角微弯,两眼笑如下弦月,“这强力粘是本公子早前所研究,第一次试用,不知道几个时辰才能解了,或许是两个时辰,或许是四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晚上。你们两个就好好地给本公子忏悔。”
    “絮儿,天已经黑了,絮儿今晚不是要去‘海狼一号’么?”嘲琅从祠堂外进来,在四目睽睽之下,他极其爱怜地为她抚了抚衣服,理了理发丝。
    “嗯,走吧。”风絮絮抿唇微笑,挽住了他的手臂,一人愤怒下,一人沉默下,两人双宿双飞地走出了祠堂。
    夜晚的黑幕漫垂,忽有一只乌鸦嘎嘎飞过。
    祠堂内,一块镶金灵牌高高放正,几个字张牙虎爪——吾儿:风出墙。
    心中的滔天怒火已经完全不能以言语形容,连昭握紧了拳,瞪着身侧的惊风,咬牙切齿:“那是你儿子,为什么本将军也要跪你儿子忏悔!”本将军何其无辜!苍天可鉴,他何其无辜!
    那木头倒真的一脸忏悔样跪在铁搓板上,两只眼半忧郁半明媚地看着高搁的灵位,风出墙这名字仿佛一根刺针扎一般刺入他的血肉,正狠狠地凌迟着。
    “该死的!来人!”连昭早已无法忍受,将军膝下是黄金,如今膝下是块铁板,叫他如何忍受,“来人!”
    “属下在。”杀之狼成员忽然现身,却见自家三爷竟在跪搓板,生生吓了一大跳,眼皮一抽。
    “帮我把这搓板切了!”
    杀之狼成员有些犹豫,看着那块搓板,小心翼翼地开口:“三爷,这搓板似乎……不好切。”
    “那就拿火把来,把它给烫了!”
    杀之狼成员又犹豫,结结巴巴地开口:“三、三爷,您的腿可能会废了。”
    “乖乖跪着吧。”惊人一语,一直沉默如金的惊风忽然开了口规劝。
    于是,一个镇国大将军,一个武林掌门人,两大男人,跪了一夜的搓板。
    而那妖女却在“海狼一号”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手搂着嘲琅的脖子,妩媚地魅笑。
    “嘲琅,你可真男人。”风絮絮摇头晃脑,一手举着盏樽,唇里朝他暧昧地呼气,“就属你最男人,最酷,只可惜和那块朽木一样,话太少,本公子不爽!”
    嘲琅夺下她手中的盏樽:“絮儿,你醉了。”
    “醉了才好!醉了才能做不敢做的事,亲不敢亲的嘴。”风絮絮眼带邪气地笑,“美人海盗,让本公子亲下吧。不!是赶快把衣服都拖了,是美人自己动手,还是本公子代劳呢?”
    “别胡闹,絮儿。夜深了,我扶你去休息。”
    “美人海盗要侍寝?”醉酒中的人笑容有些猥琐,她将脸靠在嘲琅衣襟敞开的胸膛上,娇媚一笑,“嗯,也深了,我们去休息吧。不,去双修……双修三百回合。”
    风絮絮醉得疯癫,嘲琅将她抱进了房间,动作温柔地为她拖了鞋袜,盖好被子,熄了灯走出了房间。
    房外,冷月高悬,光辉如洗,照得海面上星光闪烁,冷湛一片。
    嘲琅站在甲板上,从怀中取出一方信笺,上面写着“大皇子”和“相府”五个字。
    这是他方才趁絮儿醉酒之际,从她探子的手中得来,思来想去,决定不告诉她这个坏消息。一块木头就让她吃尽苦头,再加上那个谢妖男,岂不是苦上加苦,极有可能是一场祸乱。
    虽然他们聚少离多,但是絮儿的脾气他十分了解,说得好听点是爱恨分明,说得难听点就是爱记仇了。说不定,她一怒红颜,真的将那个谢妖男的命根给切了。更甚者,过不了多久,估计大胤的男人都成太监了。
    嘲琅神情冰冷,在甲板上迎面吹着海风,思虑了半晌,决定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日,海上红阳高升,海面一片血红。
    风絮絮沉沉醒来,宿酒的头痛令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睁眼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凌乱,一个声音忽然在外面禀报。
    “公子,大皇子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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